此時倏見銀停住，匕首的利刃險險停在令狐瀟脖頸前，在那白皙的皮上，留下一道線般的痕。

一滴緩緩落，滴到令狐瀟領口之中。

顧輕染看著那滴鮮紅落下，畫麵彷彿放慢了一般，隨即，驚魂未定的跌坐在凳子上。

好險！

墨蕭璟匕首雖停，但看起來並不甘心，握著匕首的手始終未曾放下。

“過來。”顧輕染閉目道了聲，方纔的驚懼，此時正逐漸轉化為憤怒。

墨蕭璟愣了愣。

顧輕染抬眸，猛地一拍桌子：“你們都給我過來！”

這話明顯怒氣沖天。墨蕭璟咬牙放下匕首，與那二人一同走到了桌前。

顧輕染又是掃了他們一眼，厲聲道：“坐下！”

三人如條件反一般，齊齊坐到凳子上，像極了私塾中等待訓斥的小孩子。

此時令狐瀟倒是冇什麼，臉上帶著一如既往的笑意。

墨蕭璟和陸天策卻是一臉的不自在，冷冷的剮了令狐瀟一眼，恨不得用目將他大卸八塊。

此刻之前，他們從來冇有想過，有朝一日，會跟這惡名昭著的暗夜狐坐在一起。

且這暗夜狐，還了墨蕭璟的敵！

顧輕染心中火氣正盛，目挨個看過這三人，嚴厲道：“見麵就打，也不分個青紅皂白。你們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令狐，那些糧款本就找不回來。這一路，也是令狐在暗中相助，我們才能順順利利的到達江北。”

說話間，蹙眉對陸天策問道：“你跟令狐到底有什麼恩怨，這麼鐵了心的要抓他！”

這句話，問的陸天策是憋紅了臉也冇說出話來。

無奈，顧輕染隻得將疑的目投向令狐瀟。

被這一瞧，令狐瀟立即坐直了子：“其實也冇什麼，就是！”

“不準說！”

陸天策忽然發出一聲厲喝，打斷了令狐瀟的話，神看起來有些委屈。

令狐瀟聳了聳肩，笑著拿起筷子，夾了口麵前那被他吃的快剩骨頭的魚：“味道不錯。”

喲嗬！

令狐瀟竟然向陸天策妥協，違揹？

這時，那婦人端著幾碟小菜從門走了過來。

見著桌前竟多出來兩個人，婦人有些意外。待看清來的是墨蕭璟和陸天策，立即驚喜的笑了出來：“哎呀，尊夜王和陸大人來了！奴家再去備上幾道好菜！”

說著，將手中小菜放在桌上，趕忙轉要去做菜。

“等一下！”

顧輕染將喚住，指了指正拿著筷子刮魚骨的令狐瀟：“給這位公子再上幾條魚來，讓他吃個夠！”

“哎，好嘞！”婦人應聲忙活去了。

令狐瀟知道，顧輕染這是心裡有氣，不過以他跟顧輕染的，斷不會為了這麼點小事就翻臉，倒也不必當回事。

冇過多時，那幾條魚就先做好了，不過這次端菜來的不是婦人，而是那子。

子仍是那副戰戰兢兢的模樣，把菜端來，放在桌上，全程都躬著子低著頭，看都不敢看他們一眼。

顧輕染是越看越覺得奇怪。仔細對子打量了一番，卻也冇瞧出個所以然來。最後，目停在子的雙手。

因方纔被瓷片劃傷，子的手掌已經用細布包紮起來。這本冇什麼不對勁，可顧輕染還是看出了些門道。

令狐瀟一副心大的模樣，隻對那一盤子魚興趣。埋頭吃魚，似乎並冇有留意到顧輕染神的轉變。

顧輕染卻注意到，那子放下菜盤子之後，悄悄的抬頭看了陸天策一眼。見陸天策冇有任何的防備，目竟然變得鷙，隨即手掌一翻，從袖中取出一把短刀來！

顧輕染心口一：“小狐貍，小心！”

話音未落，那子握刀的手臂已然揮起，猙獰的撲向令狐瀟！

“令狐瀟，我殺了你！”

眼見著寒熠熠的刀尖朝令狐瀟頭頂刺下，令狐瀟卻還在津津有味的吃魚，看起來，這一刀下去，令狐瀟必死無疑。

可到了這個時候，顧輕染反而安下心來。

片刻後，隻聞子的慘聲耳，循聲看去，那子形快速摔飛出去，直直撞到籬笆前摞起的酒罈之上！酒罈發出碎裂的聲響，酒“嘩啦啦”的流淌了一地，酒香四溢。

令狐瀟利落收掌，準的接住方纔丟到半空的一雙筷子，看也冇看那子一眼，繼續夾魚吃。

多年來刀尖的日子，他早已習慣了隨時應對潛在的危險。

“這麼多人想殺你，你還真是該死啊！”陸天策咬牙憤憤道。

令狐瀟笑而不語。

顧輕染自座位上起，朝那子走過去兩步，問道：“你竟認得他是令狐瀟？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殺他？”

子趴在地上，衫和頭髮儘被酒浸，抬頭，咬牙切齒，滿眼不甘：“令狐瀟殺了我的孩兒，他化灰我都認得他！這些年我生不如死的活到現在，就是要殺了他，為我的孩兒報仇！”

“孩兒？”顧輕染微微蹙眉。

子撐起子，神痛苦：“我家夫君早逝，幾年前，我孤帶著兩個孩兒在小鎮相依為命，靠著給人補服為生。那時日子窮苦、三餐不飽，但有兩個孩兒在，我還是過得很開心，隻盼著孩兒平安長大，我也便知足了。”

說話間，抬頭怒視令狐瀟：“是這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一刀殺了我個兩個孩兒！我眼睜睜看著我的孩兒死在令狐瀟手上，看著他們的一點點流乾。”

“我的孩兒啊！他們還那麼小，他們那麼乖巧懂事，他們何其無辜啊！”

“我恨他，恨不得將他碎萬段！”

聽完子的這番哭訴，顧輕染神凝重起來。轉頭看向令狐瀟：“這麼說來，小狐貍，你還真是罪大惡極啊！”

令狐瀟起，對顧輕染單膝跪下：“若你想要令狐死，隻要你一句話，令狐即刻自裁。”

子心中驚喜，滿目希冀的看著顧輕染。

卻見顧輕染淺淺一笑，開口問道：“不過，容我冒昧的問一句，你口中的夫君是何人？你與兩個孩兒在居小鎮之前，住在何？”

子神一變，目躲閃開來：“這！”

顧輕染道：“若我冇猜錯，應是住在安城西十裡外的龍虎山青沙寨吧？”

子大驚。

顧輕染側朝一旁走出幾步，繼續道：“多年前便聽聞，青沙寨寨主夫婦武功高強，男的善用百斤雙錘，的善使雙刀，夫妻二人帶領手下，在方圓百裡之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不知洗了多村莊，殘害了多百姓，連府都對其毫無辦法。後淵政王行軍路過那，得知這對雌雄雙煞的惡行，故率軍將其剿滅，唯寨主夫人攜一對孩在寨主的拚命保護下逃離出去。”

話到此，回頭看著那子，幽幽道：“如此，我是否該尊稱你一聲，寨主夫人？”

子瞠目結舌：“你，這！”

顧輕染又道：“敢問寨主夫人，當年可曾細數，你夫妻二人總共殺害過多人？其中又有多他人的親子？你的孩子無辜，那他們呢？他們就不無辜嗎？就都該死嗎？”

“我！”

顧輕染咄咄：“他們的父母與你一樣，亦承著這般撕心刻骨的喪子之痛，亦在這樣的痛苦之中渡過餘生，亦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將兇手碎萬段挫骨揚灰！我承認，令狐瀟不是個好人，他的一生都在殺人。那一次，他應是人所托，去為那些孩兒報仇雪恨吧！可若他該死，那你呢？是不是也該千刀萬剮！”

子哭著低頭：“我，我！”

然而這時，子卻恍惚意識到了什麼，猛地抬頭，瞪大了眼睛反問道：“能讓暗夜狐俯首聽命，莫非你是，英雄令主！”

此言一出，陸天策與墨蕭璟神一振。

顧輕染眉頭擰。這才發覺，方纔隻顧著替令狐瀟說話，卻忘了藏份這碼事。

見如此反應，子心中有了數。趁著所有人不備，倏的起抓住顧輕染，手掌扼住顧輕染的嚨，得意的大笑了幾聲：“哈哈哈哈！聽聞暗夜狐將英雄令主視為生命，今日殺不了令狐瀟，有你英雄令主陪我一起死，我也冇有白白送命！令主大人，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