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雖然剛才的確是抱著“要比顧凱風走得快”的心思,但這麼蠢的想法直接被說出來也太恥了!
是的,林飛然也知道自己蠢……
但是他控制不住他自己!
林飛然臉一紅,冷冷斜了顧凱風一眼,正想懟他一句,子口袋里的手機卻忽然響了起來,林飛然掏出手機走到寢室門外,看到屏幕的一瞬間他愣了一下。因為這是他爸在國的手機號碼,他爸一個月前才去的歐洲,說好的三個月回來看他一次,不應該這麼快就回國了。
林飛然連忙接起電話,道:“喂,爸,你怎麼用這個手機號?你回國了?”
林承宇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聽起來有些沉重:“飛然,你爺爺要不行了。”
林飛然心臟驀地一涼,怔了片刻,才低低地應了一聲。
林承宇在那邊又說了幾句,大意就是之前病一直控制得不錯,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惡化了,明天早晨他會來學校給林飛然請假,帶他回鄉下老家見爺爺最后一面云云。
“嗯,我知道了,爸。”林飛然又和爸爸說了幾句,掛了電話。
回到寢室時,林飛然臉發白,但他的臉本來就白,所以看起來不明顯。顧凱風還保持著林飛然出去時的樣子倚在柜門上,他似乎不打算放過這個讓林飛然尷尬的話題,林飛然一進門便追問道:“問你呢,剛才是不是和我競走呢?你幾歲了?”
林飛然心正差著,顧凱風還在這火上澆油,林飛然攥拳頭橫了顧凱風一眼,低聲道:“滾蛋。”
看林飛然被自己炸了,顧凱風冷哼一聲聳聳肩,拿起水盆去洗漱。
林飛然了校服鉆進被窩里,扯過被子蓋住頭,想想爺爺也許很快就要變一張黑白照片加一個小盒子了,心里頓時一陣難言的酸和空落。
林飛然和爺爺很好,七歲之前他一直都和爺爺住在一起,后來去爸爸工作的城市上小學,但每個寒暑假都會回去待上一段時間,直到上了初中學業開始張,才漸漸不回老家了。林飛然的爺爺是個老頑,不會神叨叨地給他講鬼故事,還會帶著林飛然漫山遍野地瘋玩。春天在草叢里捉蛐蛐,在湖里抓魚蝦,夏天在河里挖泥建大壩,玩膩了就膀子下去游個泳,秋天掘兩個新鮮的大地瓜塞進窯里,剛烤的地瓜出來又香又燙,祖孫倆兒呼呼地吹著氣飛快倒著手吃,冬天自制雪耙犁從小山包上推著林飛然往下……這些事林飛然平時想不起來,但這會兒突然翻江倒海一腦地涌進來,貓在被窩里的林飛然撇撇,把臉埋在枕頭上,哭了。
他忘了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應該是想著爺爺哭睡的,所以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林飛然的狀態不太好。
六點半了,顧凱風正在下面換服,上睡剛,校服還沒穿上,材很是養眼。
林飛然抬手在自己腫脹的眼皮上了一把,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樣子可能不太好看,便下床趿拉上拖鞋想先去洗把臉。他端著水盆路過顧凱風時,顧凱風的目就像兩枚釘子一樣牢牢釘在他那張包子一樣委屈的小臉上。
林飛然不好意思,急忙一低頭,快步走出寢室。
顧凱風英氣的眉頭困地擰了起來:“……”
不就昨天晚上逗了他幾下嗎,這特麼居然值得一哭?
——林飛然不知道的是,在顧凱風眼中,他已經變一個脆弱的豌豆公主了。
雖然在某種意義上也的確如此……
八點時,正在上早自習的林飛然被班主任了出去。
林承宇已經等在班級門口了,班主任在林飛然肩上安地拍了兩下,道:“去吧。”
顯然是假已經請完了。
林飛然點點頭,和林承宇一起出了校門。
林承宇把車開得很快,兩個多小時便到了目的地。
是林飛然悉的鄉間,齊整的田壟,奔騰不息的大河,綿延青翠的遠山,以及那幢在風雨侵蝕中顯得有些破舊的老宅。推開院門,林飛然小學時便養在院子里的大黃狗飛跑過來一頭撞在林飛然小上,搖著尾歡快地舐著小主人的指尖。
林飛然的爺爺就躺在老宅二樓臥室的床上,枯瘦干癟的像一截老樹。老人閉著眼睛,容安詳,看不出毫痛苦或是恐懼的神。林飛然快步走過去坐在床邊,拉起爺爺涼冰冰的手攥在手心,似乎想用自己的溫度幫他焐熱一點,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年的眼圈就又泛紅了。
和兒子比起來,林承宇的反應就淡漠多了,他只是站在床邊沉默地看著,目平靜得幾乎有些冷酷了。
林飛然對爸爸的淡漠反應并不驚訝,他知道爸爸回來只是為了盡一下孝道和義務,并不是真的對爺爺有。用現代的標準來看,林承宇屬于比較標準的“凰男”,是舉全家之力供出來的高材生,考上大學之后娶了同系的系花,夫妻兩人一直不錯,現在也可以說是事業有了。
林承宇自小學習刻苦,野心,一心想要出人頭地離開這個小村子,可自己那個神父親卻總想把缽傳給他,如果不是家里其他人全力反對、拼命游說這位一家之主一定要讓孩子念大學,林承宇現在八就要聽父親的話,靠在村子里跳大神兒、替人喊魂看墳地之類的糊口了,說不定連娶媳婦都費勁。
一想到這種可能,一向爭強好勝的林承宇就覺得全發冷,而他的父親不僅認識不到自己的錯誤,反而還對這個不聽話的兒子很有意見,覺得林承宇不肯繼承自己的缽是斷了這門“家傳”,所以在林飛然出生前老爺子幾乎不和林承宇說話,直到這個活潑可的孫子出世,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才有了些緩和,至面子上勉強過得去了。
林飛然對上一輩這些事了解得并不詳細,只約知道爸爸當時因為事業上的抉擇和爺爺鬧了不愉快,細節便不清楚了。
這時,林飛然的爺爺醒了。
老人目清明,視線先是在林承宇臉上轉了一圈,皺了皺眉,隨即便落在林飛然臉上。
“爺爺!”林飛然了起來,他飛快拭去眼淚,盡力扯出一個的笑臉,不想讓爺爺有種自己馬上就要死了的覺。
爺爺牽起角,笑了一下,那原本渾濁不清的眼珠映著窗外的,顯得很明亮,一瞬間,他臉上的神氣竟有幾分像個調皮頑劣的小孩兒。
“飛然啊。”爺爺拍拍林飛然的手背,沒頭沒腦地拋出來一句,“我看那東西八是要傳給你了。”
他說話的聲音中氣十足,字字清晰耳,聽起來一點兒也不像是沉疴纏,行將就木的樣子。
林飛然還以為爺爺有什麼產要待,覺得這話題說著不吉利,就岔開了,問:“爺爺您現在覺怎麼樣?要不要喝口水?”
爺爺擺擺手,自顧自地說了起來:“這東西不是我自己控制的,那小子對我這老頭子這麼厭惡,八是不會傳到他上,但老林家除了他也就你這麼一株獨苗,不是你還能是誰……”
林飛然約覺得爺爺口中的“那小子”和“他”指的是林承宇,但就算這樣,他也仍然聽得一頭霧水。
爺爺重重地了口氣,說話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飛然,你看見了那些可別害怕,人都會死,死人曾經也是活人,和我們其實沒什麼差別……”
林飛然茫然地皺了皺眉頭:“爺爺,您說的究竟是什麼意思?”
爺爺張了張,好像力想說出一個什麼字,可嘗試了一會兒,他便冒著虛汗癱回枕頭上,嘆息道:“還是不,或許是天機不可泄吧……”
聽了老人這一番神神叨叨的話,林承宇眼底閃過一稍縱即逝的厭煩,他對鬼神之說是一一毫也不相信,可卻偏偏攤上這麼個爹。
林承宇正焦躁著,突然聽見耳邊林飛然哇地一聲嚎啕大哭起來,這才意識到自己父親已經走了。
林飛然握著爺爺的手哭得不行,渾然沒注意到已經斷氣的爺爺眼皮下的眼珠突然詭異地轉了一圈……
與此同時,一道徹骨的寒氣從爺爺瘦削的手指一路傳進林飛然的掌心,順著掌心把林飛然從頭到腳快速游了個遍,林飛然打了個寒,怔了一下卻沒在意,頭一低又傷心地哭了起來。
鄉間辦喪事的步驟和規矩多,整個流程走下來要好幾天,林承宇不想耽誤兒子上課,反正主要就是想讓這不錯的祖孫倆再見一面,這個目的達到了就可以,于是等到下午林飛然緒穩定了,林承宇就開車把人送回學校了。
車上林飛然已經能忍住不哭了,他坐在副駕駛上抱著胳膊,抱了一會兒,手把空調熱風調大了些。
林承宇:“冷了?”
林飛然輕輕嗯了一聲。
他是冷,冷得不行,自從上午十點爺爺走后到現在,林飛然就一直覺得里有一若有似無的冷氣到竄,害得他總想打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