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乘風閉眼之前，有太多不放心的事。

可就算是皇帝，到了這一步，也沒有辦法。

再有多不甘心，也隻能閉眼了。

不過，他沒想到，自己又睜眼。

準確說，是他又回到了京城，進了皇宮。

他回來的時候，並不知過去多久了。

但是，看皇宮並未掛白，想來，也是過了很久了。

他看著穿著龍袍的老六上朝，朝上還有連簾子都沒有的雁南歸聽政……

舒乘風是茫然的，他不是立了老大？

為什麼換老六了？

難道是他死後還出了事？老大也出事了？

可他隻是遊魂，並沒有什麼機會問誰。

隻能聽著看著，也不是每天都聽著看著。他棲息在太廟。

太廟裡，他的畫像，是雁南歸親手畫的，是他沒見過的新畫。

時間久了，他聽多了，看多了，也就全明白了。

他看著批摺子的人，心複雜的想，為什麼他沒有早點看出來，這人野心這麼大？

他憤怒又無奈，雁家真敢造反。

可他這份憤怒也不過持續了不久，老六就要退位了。

退位……

舒乘風看著朝中臣子們爭鬥，他是怕的，怕這天下起來。

可是沒有。

雁南歸置的滴水不。

他的孩子們，他近的侍衛侍，全都好好的。

活在明。

他那年邁的母後，也被心照顧著。

甚至，雁南歸還照顧了葉家。

當然，舒乘風也拚湊出了寧家的下場。

殺了。

他看到了摺子。

他想，南歸真的比他狠。

他登基後，都沒對寧家這樣出手。

可南歸敢。

不殺了寧家，還把慕容一族慢慢架空，天下讀書人再也不會以他們家看齊。

他看到雁南歸自己打的草稿，寫的那些對於書院的各種建議。

舒乘風的心，是複雜的。

時間一天天過，他就這麼陸續的看著。

看著老六退位後，過的自由自在。

因跟那個太糾纏，不想婚，也沒人強製他。

他這個尊親王，不是因為好看，而是真的比別的皇子尊貴。

自然，也看到了他最疼的兒，真的了下一個繼承人。

看著……他最喜歡的枕邊人，披上了龍袍，站在了高。了皇帝。

是啊，那個總是喜歡他頭髮的人，居然了皇帝。

對全天下說，是以舒家兒媳的份做皇帝的。

還繼承了帝號。

舒乘風看著這一切，真不知說什麼好。

該生氣憤怒失吧？

可他竟然有點高興與驕傲……

這個人啊，一向這麼厲害。

手握實權，卻總能人心裡舒服服氣。告訴大家我不過做個幾年皇帝，最終還是你們舒家人的。

又告訴大家，你們該怎麼乾還是怎麼乾。

雖然關起來了老大，可老大也依舊錦玉食。過年過節，依舊出現。

把所有看似不能留的人都留下來，還都放在最合適的地方。

但是所有人，都看過寧家的下場。

舒乘風甚至覺得，他自己有時候手段都不如。

他最在站在一邊看上朝時候懟下麵臣子。有理有據，不說廢話。

然後他想，雁南歸這個人啊，一輩子沒見為難過手底下的奴婢們。

以前就算是發火也不會對手下人出氣。

如今可好了，隻要是生氣，跟大臣吵架也是常有的事。

大概是陛下什麼樣，臣子什麼樣。頗有那麼幾個眼生的臣子，為了各種事據理力爭，跟皇帝吵的不可開。

不過，這樣的朝堂倒是更天下讀書人嚮往。

因為那是可以自有發表意見的地方。你隻要說的有理有據，是為了大衍朝想，就不會輕易獲罪。

當然了，要是管七公主的閑事，你就等著陛下罵死你吧。

就這麼看著，看著。

看著寶兒大了，甚至還有了孩子。

看著母後老了，走到了最後一天。

聽著母後那句話。

說：我替你跟老五說，說你是個好皇帝，這樣他就捨不得怪你了。他一輩子，最喜歡你了。

那一瞬間，舒乘風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麼還在這裡。

他捨不得，他不放心，他……很擔心啊……

一輩子，最在意的人，都在這裡了。

傷夠了，傷不了的母後在這裡。

最喜歡最不放心的人在這裡。

最疼最捨不得的孩子在這裡。

他是怕，怕們都是子，怕老大繼位對們不好。母後一輩子彆扭，換了一個管理後宮的，不會慣著。

南歸驕傲了一輩子，定不肯對誰低頭。

他的寶兒，是他捧在手心裡的孩子，捨不得委屈。

如今看，不怕啦。

他喜歡的子，是這世間最厲害的人。護住了所有的人。

至於，是不是早就有野心，是不是從來都是欺騙。

還重要嗎？

不重要啦。

做了這麼多，遠比自己在的時候做的還多，還好。對得起自己。

就算是欺騙又怎麼樣？二十多年相，總是真的。二十多年笑臉相對，耳鬢廝磨都是真的。

沒有傷害過自己。

也不可能真的不喜歡自己。

就算是，喜歡的一點。

他這些年，總會聽到提起自己。有時候笑自己心。有時候誇自己心善。

就如，跟小孫子聊天時候說起來一樣。

唔，南歸認可自己這個皇帝呢。

於是，他想，就不怪吧。

畢竟，哪有誰家的媳婦，又能比厲害的？

貌，手段，管理後宮樣樣不缺，還能開疆拓土。

是的，坨陀半數被收回，孟海疆也徹底收服了。

至於是子，子子唄。哎，有時候啊，真的不能小瞧了子。

舒乘風心裡的疙瘩解開了。

也覺自己要走了。

臨走的時候，他去昭純宮看雁南歸。

這麼些年了，還是喜歡住這裡，沒有早朝的時候就回來住。

他隻能站在遠看著，對說，我不生你的氣了。如果還有下一輩子，還是願意見你。

隻是下一輩子，要對我真心一點。我也會對你更好。從一開始就好，真心實意那種好。

從頭來過，簡簡單單。

所以，南歸，我走了，來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