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的馬車在一炷香后回到了永定侯府,下人們立刻就聽說了惠安縣主要來小住的消息,一時又激起了一陣陣漣漪。
一行人回了正院后,沈氏隨口就把容嬤嬤和娘給打發了,只留了楚千塵和顧之。
娘遲疑地看了看容嬤嬤,見恭聲應諾,也就不做聲,低眉順眼地隨一起退了出去。
陳嬤嬤親自送兩人出去,使喚小丫鬟幫們先安頓起來。
對此,顧之全然無于衷,只是依舊用一只小手攥著楚千塵的子,已經把的子出了兩道皺褶來。
楚千塵走,也走;
楚千塵停,也停;
楚千塵坐,也坐。
琥珀覺得惠安縣主簡直就是們姑娘的影子了。
這晚上沐浴的時候可該怎麼辦啊!琥珀不免發起愁來。
沈氏看著小臉低垂的顧之,心里幽幽嘆氣,問道:“塵姐兒,七娘現在怎麼樣?”
面對沈氏,楚千塵搖了搖頭,坦然地直言道:“七娘現在不太好,現在年紀還小,這失神癥說不定還能治,等再大些,就更難了。”
“……”沈氏的神更凝重了。知道七娘是沈菀的命子。
楚千塵了顧之的頭頂,又道:“七娘其實并不是呆傻,是害怕,所以就自己把自己藏了起來,封閉了自己。”
“也不是真的看不到、聽不到外界,只是不去理會,是在逃避。”
“要是時間久了,把自己封閉得更深,我也無能為力了。”
沈氏攥了攥帕子,“塵姐兒,你上次說,心病還需心藥醫……”
楚千塵頷首道:“必須找到困住七娘的病結,才能因勢利導,不然依靠熏香與針灸最多也只能讓七娘的緒稍微穩定一些,沒法痊愈。七娘的失神癥是不了刺激的,否則,那日在兵部校場的事就會重演……”
沈氏:“……”
當年關于顧之被拐走的事,沈氏知道得其實也不詳細,之前也大致都跟楚千塵說了,只除了一點。本來覺得那些個腌臜事不適合跟一個未出嫁的姑娘說,可現在也容不得再遲疑了……
沈氏遲疑了片刻,終究還是下定了決心,“七娘……”
楚千塵似乎察覺到了什麼,雙手捂住了顧之的耳朵,顧之一臉茫然地眨了眨眼。
楚千塵對笑,用口型說了一個字:“乖。”
小姑娘點頭如搗蒜。
沈氏看著玉雪可的小姑娘,低聲音道:“靖郡王那個外室姓梅,梅氏去年拐走了七娘后,把人賣到……賣到了窯子里。”
“幸而七娘年紀小……”
“王府找到人的時候,的臉已經被毀了,人也變了這副樣子了……”
至于顧之的臉到底是怎麼傷的,沈氏就不知道了,可想而知,對于一個年僅七歲的孩子而言,這必然是一段相當慘烈的回憶,讓只能封閉自己,逃避外界的傷害。
楚千塵淡淡地“嗯”了一聲,放開了捂著顧之耳朵的手,又喂了一顆松子糖吃作為獎勵。
顧之曾經被賣到窯子里的事是絕對不能傳揚出去的。
不然小小年紀,這輩子就完了,所以,那次在濟世堂里,跟沈菀提到要知道到底發生什麼才能治時,沈菀才遲疑沒說。
任誰都能看出沈菀的一片之心,不敢輕易拿兒的閨譽冒險。
沈氏看著這對表姐妹,角微微翹了翹,問道:“塵姐兒,你把七娘帶回去和你一起住兩天吧?”
楚千塵還沒說話,顧之已經用力地點了點頭,另一只手也攥住了楚千塵的子,深怕不同意。
從沈氏在穆國公府提議把顧之帶回侯府的那一刻,和楚千塵就心照不宣地有了這個打算。
楚千塵笑著應了,然后又對著顧之出了手。
這一次,也不用再說那三個字,顧之就乖乖地握住了的手,含著糖抿直笑。
沈氏諄諄叮嚀道:“塵姐兒,你今天好好休息,別跟昨晚一樣又忙得那麼玩,明天上午務府就要來下聘……”
正說著,陳嬤嬤步履匆匆地進來了,用一種一言難盡的眼神看了楚千塵一眼。
楚千塵識趣得很,立刻就牽著顧之的小手告退了。
一邊走,一邊還跟顧之說著話:
“七娘,我那里養著一只小貓,你喜歡貓嗎?”
“喜歡就點點頭。”
“它的名字月影,不過你不可以隨便它,它認生……”
“……”
外面楚千塵婉轉清澈的說話聲漸漸遠去。
陳嬤嬤下意識地朝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只這一眼,沈氏就敏銳地猜到了要說的事與楚千塵有關。
沈氏放下了茶盅,以眼神示意陳嬤嬤說吧。
陳嬤嬤理了理思緒,這才開始稟正事:“大夫人,琬琰院從前的管事嬤嬤俞嬤嬤已經找到了,他們一家子就在距離京城二十里外的坤縣。”
“俞嬤嬤的夫家姓呂,夫妻倆只有一個獨子。現在呂家在坤縣也是得上名號的人家了,蓋了間大房子,兒子在縣里開了一家小酒樓,兩個孫子都在私塾念書,家里還買了奴仆伺候,日子過得相當富庶。”
沈氏霎時面一凝,問道:“呂家的小酒樓是什麼時候開的?有多大?”
“就是五年前。”陳嬤嬤早就打聽過了,立即回道,“就是隔壁街像胡氏酒館那樣的小酒樓,生意也就普普通通吧。”
沈氏:“……”
沈氏端起了茶盅,慢慢地喝著茶,沉思著。
在楚家這樣的勛貴人家,管事嬤嬤一家原來都是家生子,也只有家生子,才會被選作姑娘邊伺候的,包括那些大丫鬟也是如此。
當初查到俞嬤嬤被放出去的時候,沈氏也讓人查了他們全家,俞嬤嬤的男人名呂大圍,呂大圍從前是侯爺的長隨,前些年子骨不好了,就和他兒子一起被侯爺開恩放了契,這大概是五年前的事了,只有俞嬤嬤留到了去年才由姜姨娘做主放出去。
就算當初楚令霄額外開恩,打賞了呂大圍父子一筆銀子,這筆銀子正夠呂家人開家小酒樓好了。這才短短五年,他們要如何攢得下這麼一大筆銀子?!
一間小酒樓一年的收益就算不用算盤,也能算的出來,最多不會超過二十兩,肯定也不足以讓呂家人過上鄉紳富戶一樣的日子。
只憑這一點,沈氏和陳嬤嬤就覺得很不對勁。
所以,這呂家人肯定是有什麼問題,或者說,知道什麼,才讓楚令霄和姜姨娘給了這麼大一筆“獎勵”。
明明現在是炎炎盛夏,可是沈氏的腳底卻升起了一寒意,心里就有種說不上來的覺。
知人知面不知心,任誰又能確信自己十幾年的枕邊人到底是人還是鬼。
見沈氏沉默了,陳嬤嬤又補充了一句:“慶泰那小子還在坤縣那邊盯著人,沒敢打草驚蛇,只派了小廝趕回京城報信。”
陳嬤嬤說的慶泰是的子,因為沈氏讓私下查,才讓自己的兒子親自去辦這差事。
沈氏抬起了頭來,目堅定地吩咐道:“你派人去把那俞嬤嬤給帶回……不。”
話說了一半,驀地又改口道:“還是你悄悄再回國公府,請我母親給幾個人去坤縣辦這件事。”
沈氏這句話的言下之意顯然是不相信這侯府的任何一個人了,陳嬤嬤自然也聽出來了,立刻應命道:“是,夫人,您放心,這事奴婢一定辦得妥妥當當。”
沈氏眸幽深,心神不寧地端起茶盅,沒喝又放下了,心里總是不踏實,覺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藏在一片濃濃的迷霧中。
不敢深思,怕這個結果,會讓崩潰。
陳嬤嬤正要告退,又被沈氏出聲住了:“等等!”
“這件事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沈氏神鄭重地叮囑道,“也包括大姑娘。”
“是,大夫人。”陳嬤嬤屈膝應了。
東次間外的堂屋空無一人。
陳嬤嬤停在簾子外,微微嘆了口氣,才轉往堂屋外走,卻是一眼看到堂屋外的廊下有一道悉的倩影。
著一襲海棠紅百蝶穿花刻褙子的站在屋檐下,姿態優雅,娉婷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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