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姨娘抬手輕地撥了一下楚千塵頰畔的一縷碎發，“我可憐的塵姐兒，你要是托生在夫人的肚子里，何至于這麼小心謹慎，低人一等。”

“哎，是姨娘對不起你……”

姜姨娘幽幽地長嘆了一口氣。

窗外的花木在春風中簌簌作響，平添一落寂與無奈。

楚千塵淡淡地一笑，意味深長，“姨娘覺得我應該怎麼賠罪？”

“三妹妹的臉已經毀了。若要讓二嬸消氣，上賠幾句不是，是不可能的。”

“除非我劃傷自己的臉，姨娘確定要我這麼做嗎？”

楚千塵聲音平靜無波，卻聽得姜姨娘心頭一跳，心中涌起了一異樣的覺，總覺得眼前的楚千塵就像琉璃說的和從前有些不太一樣了。

“姨娘，您說呢？”楚千塵一臉認真地看著姜姨娘。

把雙手放在膝上，直著腰背，端端正正地說著，一雙眸一眨不眨地看著姜姨娘，似乎只要說，就會去做。

姜姨娘心中那繃著的弦終于松了下來。

這樣的楚千塵還是與從前一模一樣，以為天，眼里心里只有。

所以，剛剛只是自己的錯覺吧……

姜姨娘的角勾了勾，紅微啟，“塵姐兒，你這次真是犯下大錯了。”的聲音里帶著濃濃的不舍和心疼，雙手絞著帕子，“姨娘知道錯不在你，但是，誰讓你是庶呢。”

誰讓你是庶呢！

打從楚千塵有記憶開始，這句話，姜姨娘已經在耳邊說過無數次了。

小的時候，還有些不服氣，但是漸漸地，就覺得姨娘說得都對。

聽姜姨娘的話，從來不曾違背，可是換來的又是什麼呢？！

姜姨娘還在唉聲嘆氣地說著：“塵姐兒，姨娘當然不舍得你委屈，可現在又有什麼辦法……”

“我拒絕。”

楚千塵吐字清晰地說出了這三個字，打斷了姜姨娘。

“若是母親或祖母怪罪，我一人承擔便是，不會連累姨娘的。”

“姨娘，我乏了。”楚千塵端起茶盅，做出一副端茶送客的架勢。

姜姨娘的臉一僵，但最后還是站了起來，道：“塵姐兒……”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往外走去，腳步微微踉蹌了一下，似乎了極大的打擊。

可是，楚千塵視若無睹，垂眸飲茶。

重活一世，有很多事要做。

等到走出了琬琰院，姜姨娘臉上的弱與傷收得一干二凈，取而代之的是平靜。

“崔嬤嬤，你說，塵姐兒這是怎麼了？”

“姨娘，二姑娘許是因為險些傷了臉，而您又非讓去向三姑娘賠不是，心里不痛快，憋著一口氣呢。”崔嬤嬤好生好氣地說道，“二姑娘對您還是恭恭敬敬的，奴婢瞧著，并無什麼不妥。”

“恭恭敬敬嗎……”姜姨娘喃喃自語，目流轉。

方才千塵對確是很恭敬，但姜姨娘總覺得這種恭敬似乎隔了一層，不像從前，哪怕自己對笑一笑，的眼睛里都能綻放出彩，滿懷憧憬。

但是方才，千塵卻格外的平靜。

只是用那雙黑眸靜靜地著，清澈的眸仿佛可以穿一切似的，這讓姜姨娘覺到了一莫名的心虛……

崔嬤嬤又道：“二姑娘長得這般絕，滿京城的世家貴，都沒有比長得更好的了。”

這樣的好容差點就毀在了三姑娘的手里，就算是像二姑娘這樣的面團子也會惱的。

“這回是運氣好……”姜姨娘微微頜首，過了半晌，又緩緩道：“崔嬤嬤，你也能看得出來，的眼睛、的容貌，的段，越長就越……”

姜姨娘著帕子的素手微微用力，眸中晴不定。

崔嬤嬤心頭一跳。

然而，姜姨娘再沒有出聲。

崔嬤嬤亦步亦趨地跟著姜姨娘后，在走出琬琰院的那一瞬，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院子里，靜悄悄的，唯有草木在春風中微微搖曳，正如往昔一樣，安靜得沒有半點波瀾。

屋子里的楚千塵依然坐在圈椅上，定定地看著面前的琉璃，說道：“跪下。”

聲音輕，那雙眼尾微挑的眸輕飄飄地掃了琉璃一眼，渾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不怒自威。

琉璃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地就跪了下來，低垂著頭，眼中約流出了一抹怨懟，不服氣地說道：“姑娘，奴婢做錯了什麼？”

“是你去告訴姨娘我出府去了吧？”楚千塵的語氣十分篤定。

姜姨娘派絹兒來的時候，借口乏了沒有去，按姜姨娘的脾氣是不會親自過來的，本來估計著等回府的時候，就該聽說姜姨娘子不適了。

但是，姜姨娘卻親自來了。

很顯然，是有人去向姜姨娘通風報信了，這個人到底是誰，顯而易見。

“奴婢沒有。”琉璃趕否認道，“奴婢對姑娘一向忠心耿耿！您若不信，可以問那些小丫鬟們。”

作為侯府的庶，楚千塵有兩個二等丫鬟、四個三等丫鬟以及兩個嬤嬤的份例，還有使婆子若干。

但是，在楚千塵五歲的時候，的嬤嬤就意外沒了，再后來，去歲去了莊子上“小住”，等回來時，管事嬤嬤俞嬤嬤已經不在了，姜姨娘說，俞嬤嬤得了孫子，討了恩典回老家照顧孫子去了。

所以，在琬琰院里，沒有嬤嬤，主事的是兩個二等丫鬟琉璃和琥珀，琥珀一向低調，不爭不搶，琉璃幾乎管著院子的上上下下，包括那些小丫鬟們。

楚千塵的角翹了翹，畔噙著一抹淡淡的笑。

這琉璃啊，自己這些年倒是把給縱得越來越不長進了。

哪怕自己只是區區庶，也沒有去和一眾下人論是非的道理。

琉璃既然不想認，那就不認吧！楚千塵話鋒一轉，道：“琉璃，你以后不用在我這里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