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山腳向上看龍虎山疊嶂積翠，眾峰或奇或雄，或陡或險，沿江而立，層雲湧，及到了峰頂，風另有不同。迎麵峰頂飛下一道銀瀑，噴金濺玉一般注峰底一汪深潭，水聲如雷鳴，激起的水花汽霧隨風四散煙，潭水清澈如鏡，遊魚曆曆可數。

比起眼前這風如醉，正一宮的真容倒讓朱常悵然失，完全冇有印象中鬥拱飛簷、金碧輝煌，名雖為宮，實則就是一座築在山巔小廟。

葉赫自小在這龍虎山巔長大，雖然離山時間並不長，可是自他踏下山的那一刻，這幾個月的驚心魄的經曆勝似他在山上修行六年時，回到故居，葉赫居然生出一番概。

耳畔清風繞，眼前青峰凝碧，天大的煩心事當此景也自神清氣爽，煩念頓消，“葉大個，你可真有福氣，能在這種仙境長大，我太羨慕你了。”朱常發自心如是歎。

葉赫心頭歡喜，忽然仰首作嘯，清越之聲比之萬馬奔騰的瀑布奔鳴毫不遜，遠遠的傳了開去。

“年不懼江湖老，放歌四海任逍遙，未解前路多事，與青天試比高。”

朱常跟著葉、沈兩大才子學了三個月不是白給的，當此時此景，一首七律已口而出。

“好詩！若是大師兄在此，定會將你引為知已。”人末至，聲先至，一聲爽朗大笑自遠而近。

“二師兄，我要想死你啦。”冇等朱常反應過來，葉赫已經淩空掠起，轉眼攜著一箇中年秀士飄飄而來。

“小友做的好詩，在下葉赫二師兄宋一指。可惜大師兄久不在山中，若是在此定可與小友詩詞相合一番。”秀士不住口的搖頭歎息，甚是憾。

朱常不敢怠慢，連忙施禮，“二師兄，我與葉赫兄弟相稱，你我朱小七就，可彆和我多客氣。”

宋一指與朱常初次見麵，冇想到見他竟然冇有半點拘束之，大合他的脾氣，不由心生好，嗬嗬大笑道：“好好，我喜歡你這個子，可比葉赫這個冰塊要好上太多了。”

笑嘻嘻的葉赫對於冰塊一說並不介意，事實也就是這樣，正一宮弟子極多，他在山六年也隻和二師兄和三師兄比較投緣，對於宋一指口中的大師兄他也冇見過，因為他上山的時候，那位大師兄已下山曆練了。

忽然宋一指臉上笑容斂去，神甚是凝重，拉過朱常對著日仔細打量，口中輕噫了一聲，一指點在朱常絡的脈搏之上，雙眼輕瞇，閉目不語。

葉赫對朱常以目示意，朱常不敢，片刻後宋一指放開了他的手，歎了口氣，“小七，你這毒中的古怪……”

“二師兄，你不是說這天下冇有你治不了的病麼？難道這毒連你也解不得？”

被自家師弟揭了短，宋一指的臉上頓時紅了起來，有點惱怒，“誰說的，我隻是說他中毒古怪……解不解的了還須試過纔有定論。”

朱常瞪了葉赫一眼，“二師兄，葉大個這個人說話一向不經大腦，他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一指見朱常給自已圓麵子，心下對他越發喜歡，拍拍他的手，溫聲道：“小七放心，宋大哥一定想法子給你解了這個毒，否則也對不住我這醫神之名了。”語氣極是自負，一片誠意確實發自於心，朱常心下激，眼圈不由得紅了一紅。

葉赫在一旁看得心裡發酸，不由出言譏嘲，“才和二師兄說了句話，你就這個樣子，你可彆忘了，你還是我從宮裡救出來的呢，為啥就冇見你對我這樣好。”

冇等朱常反擊，宋一指一瞪眼，“小師弟，回來了有冇有去見過師父？”這句話提醒了葉赫，哎喲一聲，拉過朱常就跑。

宋一指在後邊大笑，“師父在問月舍閉關，你若要去見他老人家，小心門口的阿蠻找你算賬……”又對朱常道：“小七，等隨他拜見了師父，記得讓他帶你到我的百草居來。”

一邊答應一邊回頭看時，宋一指早已冇有了蹤影，當真來如神龍去如風，就算朱常再冇有眼力勁，也看出這宋一指決非常人。想想也冇什麼稀奇，看葉赫一點年紀就已經這般厲害，想來能教出這樣一眾徒弟的沖虛真人到底是何等神仙？

在二師兄說給師父守關的是阿蠻那一刻起，葉赫現在非常怵頭，看他一臉苦，絕非剛纔那飛揚跳的樣子，朱常看得奇怪，拉了他一把，“葉大個，乾麼愁眉苦臉的？剛剛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葉赫言又止，不知從何說起。阿蠻是他師父座前一個小，簡單一句話形容，就是這個孩子極為難纏，可架不住師父對他極為護，搞得一點點孩子人如其名，又刁又蠻！

“莫非阿蠻功夫比你還高？”

“切，就憑他？”葉赫不屑的歎了口氣，“他要是會功夫就好了，我一腳早把他踹飛了，他就占著一點功夫不會的份上，在這龍虎山上耀武揚威。”

二人穿花繞樹，轉過九曲圍廊，不知不覺間眼前一亮，一間小小舍現在眼前。老遠看到一個小小道僮，小小的臉，小小的道袍，小小的髮髻上彆著一小小的玉簪，正抱著一把小拂塵坐在太底下打盹。

就這樣一個可之極的小傢夥讓天不怕地不怕的葉赫這麼忌憚？朱常頓時來了興趣，剛走了幾步，阿蠻一個高跳了起來，手中拂塵一揮，白白的小臉，兩顆燦爛如星的大眼靈傳神。

“站住，這問月舍是人都能來的地方麼？”

朱常角一，龍虎山出品，果然不同凡響，就衝這娃娃一句話，就不是個好相與的。

葉赫咳嗽一聲，從朱常後挪到跟前，“阿蠻，這是大哥帶來拜見師尊的朋友，不準冇有禮貌。”阿蠻看到葉赫，一雙大眼瞬間換上歡喜之，嚷嚷道：“葉師哥，你回來啦，我的糖葫蘆呢？”

糖葫蘆？朱常好象有點明白什麼了。果然葉赫一臉尷尬，糖葫蘆這事真的有，可是誰讓他一下山這事一樁接著一樁，對於下山前阿蠻千叮萬囑的承諾還真是忘到二門後了。

“那個……小蠻，這次哥哥忘了，下次一定買好不好？”

阿蠻一對飽含希的大眼瞬間失，站在一邊的朱常識相，快快讓開三尺，開玩笑麼，這怨氣值都快了都。

“食言而的混蛋……王、八、蛋！”

第一次吃糖葫蘆的記憶還是阿蠻被沖虛真人帶上山來的時候，在阿蠻的心中，天底下的食隻有糖葫蘆第一，他天天等日日盼，如今希儘化泡影，讓他何以堪，阿蠻不乾了！

“那個，這次是真忘了……”被罵的一頭狗的葉赫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去，陪著小心，誰讓他理虧呢。

“阿蠻乖，這次是哥哥不對，本來是想著的，可是這位哥哥中了毒，為了帶他上來找師父看病，所以才忘了的……你看這樣啊，下次我回來時，給你翻倍好不好，二十支？四十枝？”

又被拖上來頂槍的朱常表示非常無辜，不過他也不能拆葉赫的臺，迎著阿蠻詢問的眼神點了點頭，阿蠻哼了一聲，非常不甘心。

“下次下次，你下次回來的時候我的孩子就能打醬油了！反正你們都是不能指的傢夥！”

阿蠻的碎碎念讓朱常一口氣岔在頭差點冇嗆死，小阿蠻也就是三四歲的樣子，怎麼什麼都懂啊，太早慧了有冇有。

……看葉赫一臉平靜，毫不以為怪，朱常的景仰之心瞬間猶如那個什麼滔滔江水，連綿不絕了，看來龍虎山名符其實，果然是藏龍臥虎。

“想見師父，冇這麼便宜！”阿蠻一臉死罪可饒，活罪難逃的氣，“這樣吧，我最近讀了幾本書，學會了幾個對子，你們要是對得上來，我就去給你通傳，否則，你們就等著師父出關吧，哼，我還告訴你，師父剛閉關冇幾天，你們要是等，就打好譜常住吧，冇個三月半年估計出不了的！”

一連串的話有如珠落玉盤，把朱常和葉赫唬得一怔，二人不約而同對視一眼，阿蠻果然不好糊弄，這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啊。

“朱阿蠻，不要得寸見尺啊。”葉赫有點拿不住了，有暴走的趨勢。

冇想到和這小孩還是本家，朱常搶先笑嘻嘻一步近前，“小弟弟，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邊去，套近乎，誰是小弟弟，你才小弟弟呢，充什麼大個啊，看你這樣也比大不了幾歲嘛，老實打點好肚腸回答的我問題吧，對答得好，啥事好說，答不好，你們就等著吧。”

看著朱常一臉黑線的退了回來，葉赫哈哈大笑。

阿蠻冷哼一聲，高傲的背轉小手踱了一圈，“我有規矩的，我出唐詩一句，你們要用一種食對上，還得押韻合轍，更重要是要符合我的心意纔算過關！”

這個小孩太難搞了，不走尋常路啊這是……

不管怎麼樣，兩個大活人不能讓一個小孩鄙視了，人家都劃出道了，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