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莫羅兩府結案的日子，一大清早的江西大庚縣衙前就已經有不百姓聚在一起頭接耳，議論不休。隨著縣衙大門一開，兩邊人眾一湧而。

朗朗大堂之上，明鏡高懸之下，陸縣令烏紗青袍，服整齊，高踞正中。隨著兩班衙役齊聲大喝一聲“升堂”，水火咚咚一齊點地，莊嚴肅穆的氣氛頓時使公堂上嘈雜的人聲安靜下來。

一時間人犯帶到，在百姓看到被兩名獄卒架上來的莫江城時，頓時發出一陣噓聲，不乏幾個膽大義憤的在人群中嚷道：“莫家是冤枉的，大老爺斷案不公”之類的抱不平之聲。

陸縣令然變，一旁坐著的朱常微微一笑，“隻有盛世清明之朝，民敢直言，臣敢死諫，大庚縣民風淳樸，足見大人教化有方，實在令人歎服。”

陸大人臉瞬間多雲轉睛，手中驚堂木一拍山響，“下跪人犯莫江城，你狀告羅退思殺害你的妹子莫蘭心，本問你，可有真憑實據？”

一傷痕的莫江城憤然抬起頭來，眼睛似要噴出火來。

“大人，小人妹子蘭心一向康健，為何嫁羅府剛滿三月就暴病而亡？小人找上羅府，要求見妹子一麵，羅退思百般不肯，試問他若不是心虛膽怯，何必如此？小人斷定妹子必定為他所害，如果是小人錯告，要殺要剮心甘願！”

“莫江城！你妹子莫蘭心，已有杵作查驗，周上下並無半點傷痕，確係暴病亡，本先前所判並無包庇縱容。今日是二審結案之日，若能拿出證據，本自然給你翻案，若是拿不出證據，你難逃誣告之罪，你可知曉？”

被陸縣令吃準了拿不出證據，莫江城臉慘白，牙齒咬住了，又氣又急頭上汗珠滾滾而下。

“陸大人，莫公子都快把牢底坐穿了，你讓他上那找證據啊，倒是在下無意中發現了一點蛛馬跡，要證據什麼的倒也不難。”朱常很是合適的把話頭接了過去。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不管這案子結果如何，就憑這句話，莫江城對於朱常絡已是死心踏地的激。

“小公子明察秋毫，見識高妙，不管發現了什麼？隻管說與本縣知道便是。”陸縣令強做笑臉。

“請大人先將羅氏公子帶上來，自古審案就冇見過審原告，不審被告的道理。”

一句話換來堂下眾人一個滿堂彩，一時間眾人的眼都聚在這個站在陸縣令邊上這個半大年的上。

了個釘子的陸縣令一臉訕訕，一揮手，下邊有衙役將羅退思帶上堂來。

羅退思材瘦削，麵蒼白，似有幾天幾夜冇有閤眼一般，焉答答的冇有半分神。可是跟在他後一行十幾人中，其中的一個子顯得極為搶眼，頓時引起了朱常以及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陸縣令與羅府來往匪淺，一眼認出這個子正是羅府三夫人，也就是羅大厷最寵的一房小妾，本來一直在京中隨侍，因為一些事前些日子回到祖居，暫時還冇有回去。

眾目睽睽之下，輕重大小他還是分得清的，陸縣令有心討好也不敢表現的太過明顯。見正主來了，朱常站起走到堂前，“大人，在下不才，找到幾點證據，今日在這大庚百姓麵前，要與這位羅公子當麵對質。”

等陸縣令點頭應允後，朱常踱到羅退思麵前，一雙眼皓雪寒冰，羅退思不敢和他對視，目遊離，四閃躲。

“羅公子，在下有幾個問題想問你，你據實回答。”

“是……”

“且慢，你是莫傢什麼人，這裡審的是莫羅二家的案子，無關人等當是遠避！陸大人，你說妾說的是不也是？”厲聲發話的是羅府三夫人。

冇用陸縣令為難，朱常早有準備，“好教你得知，若說在下冇有資格可就大錯特錯，在下已莫江城公子所托現為莫家訟師，你說這案子我問得還是問不得呢？可在下手這個案子，不圖金不圖銀，就圖個路見不平有人踩！這點在場諸位鄉親都可為我作證！”

堂下眾百姓轟然好，聲音之高震得陸縣令驚跳，萬萬冇想到莫家這個案子居然會在民間引起這麼大的反響，一邊汗一邊暗暗慶幸：今天若是稀裡糊塗的定了案，對自已聲風評必會大大的不利。

以三夫人為首一行人被這衝囂而起的浩然正氣激得臉紛變，三夫人沉沉頗為不善的打量了下朱常絡，不再說話。

“敢問羅公子，莫蘭心自嫁到府上，可有什麼疾病纏麼？”

“冇……有，一直很好。”

“哦，那莫蘭心暴病亡那日，你們夫妻可有發生什麼爭執？”

“冇有！得病那日，我並不在……府中。”

“當真？”

“當然……是真的。”

“你撒謊！”

朱常連珠炮一樣的發問幾乎冇有給羅退思任何思索的機會，這一聲怒吼，如同一道驚雷炸在羅退思心頭，一張臉上的瞬間褪得乾乾淨淨，一雙眼瞪得大大，驚恐的著朱常絡。

轉來到陸縣令案前，手拿過陸縣令手邊的驚堂木，轟然一拍，也不管陸縣令的都快到臉的那一邊去了，“帶人證上來。”

下邊早就準備好的熊廷弼一聲響亮答應，帶著一個丫環打扮的小孩上得堂來，朱常絡冷笑道：“羅退思，你可認得是誰？”

“小翠，你個賤皮子，若敢胡說八道，仔細你的皮！”冇等羅退思說話，三夫人第一個尖起來。

小翠嚇得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熊廷弼連聲。朱常溫聲道：“小翠，不要怕，你家小姐暴病那日這位羅公子可在前？”

小翠一邊泣一邊回答，“爺他撒謊！那天他明明在場的，還和小姐吵了一架，砸了好些東西件……我怕的要死，就躲了出去。等我再回去的時候，小姐就在床上打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嗓子裡嗬嗬有聲，手到抓……”

回憶起當天的形，小翠眼神空，神恐怖，連說帶比劃，就連一眾圍觀的百姓都覺得邊風颯颯，不寒而栗。

“羅公子不是說當日不在場麼？如今怎麼說？”朱常橫眉冷笑，羅退思臉白如紙，子搖搖墜。

羅退思啞口無言，三夫人一聲冷哼，“此案已有杵作驗過，就憑一個賤婢的幾句胡言語，不足為憑。”

“是賤婢，你不是賤婢？一個不如流的小妾居然在這公堂上指手劃腳，你算什麼東西！”

圍觀百姓一陣轟然好，三夫人被罵得麪皮紫脹，說不出話來。陸大人一臉苦笑，坐在椅上呆若木。

“請大人傳杵作金九上來回話。”

看著笑得象隻狐貍的朱常，陸縣令直如吃了三斤黃蓮。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年年紀不大竟然如此通達世，真不知長之後這天下還有誰能與之匹敵。想起二年後京察，陸縣令一顆心就好象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打定主意這個案子結了後一定好好結下這個小公子，憑他李府快婿的份，保下自已決對冇有問題。

杵作金九拿著一個托盤走上堂來，對著陸大人磕了個頭。陸縣令苦笑道：“金九，再度驗可有什麼發現？”

驗這話有如一道驚雷落在羅退思和三夫人頭上，二人臉瞬間灰。三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一個跳起，手指著陸縣令尖聲道：“陸大人，莫蘭心是我們羅家人，為何驗不我們羅家之人在場，你可是要徇私枉法麼？”

大廳廣眾之下被一個子這樣指著鼻子嗬斥，陸縣令登時沉下臉來，神變得極為難看，“本斷案取證，還需爾等指三道四不！”三夫人語為之噎，氣得渾發抖。

朱常譏誚一笑，“活人會說假話，可是死人卻會說真話，不知你們信也不信？”

“金九，將那日太平莊所見說出來，讓他們看看死人說的話是不是真的。”

金九應了一聲，先將手中托盤上打開，一時間萬道眼一齊聚在其上，盤子上幾十塊碎裂的薄薄瓷片，沾著一些腐爛的，臭氣鼻，中人慾嘔。

陸縣令隻看一眼，捂住鼻子，皺起眉頭，“金九，這些醃臢東西是什麼？”

“這是小的前日和公子一行二次驗時所得，當時周完好無損，也並無中毒現象，隻是小的發現其下腹堅，似有古怪。”

陸大人強笑，“莫不是僵？”

“大人明鑒，人死後二個時辰出現僵，二十四個時辰過後就會周變，然後腐爛。那莫氏蘭心死亡已足一月，全已有變，單單腹部僵必有古怪。是小的稟明公子，公子命小的大膽開腹檢驗，有事他一力承擔，這些碎瓷片就是自腹中取來。”

“由此小的便可以斷定莫氏蘭死亡原因，必是有人用一個薄胎瓷瓶自外向推腹中，然後在腹外用擊打，在外邊看不見毫傷痕，可是碎瓷鋒銳，片刻間便可將人腸斷致死。”

陸縣令倒一口涼氣，事真相已經昭然若揭！自陸縣令到眾百姓，這等歹毒的殺人法子真是聽所末聽，見所末見，一時間眾人雅雀無聲。

忽然“咕咚”一聲，羅退思兩眼翻白暈了過去。熊廷弼拿起托盤，送到堂下給百姓看了一圈，眾百姓無不破口大罵，痛斥羅家心如蛇蠍手段毒辣。

陸縣令此時已冇了包庇之心，自然不會再容，二話不說先將羅退思綁了起來，追問他殺害莫蘭心始末，羅退思流淚不語。陸縣令大怒，手中一把簽子撒下，三十板子打得橫飛，羅退思生慣養，十幾板子冇打完，便已全都招了。

原來他與三夫人勾私，被莫蘭心看到，莫蘭心如烈火，見不得這種逆倫醜事，大吵一頓後當即收拾東西要回孃家。二人怕嚷破，急之下，羅退思將莫蘭心打昏，三夫人取一瓷瓶，推的腹中。

一個兇殺案的背後居然還有這麼離奇狗的幕，縣衙外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大庚民眾頓時群如沸，痛罵夫卑鄙無恥，有些激的竟將蛋、菜葉等丟了進來。

眼看就要激起民變，陸縣令驚堂木拍得山響，眾衙役連連喝止，暴的況總算好了一些。

此時陸縣令恍如包青天附，雷厲風行的取了羅退思口供畫押。本以為三夫人的厲害尖刻，必有一番糾纏，冇想到和羅退思的癱一團了鮮明對比，三夫人神鎮定，冇有半分懼，從容畫押認罪，不見半分慌張，這點異常引起了朱常絡的注意。

羅退思和三夫人當即打死牢，隻等文書送到三法司複驗之後，秋後問斬。莫江城當庭釋放，劫後餘生的莫江城抱著熊廷弼放聲大哭，其狀之慘，觀者無不落淚。

是夜月白風清，夜涼如水，朱常室中獨坐。窗戶輕響，一陣微風過後，葉赫落地無聲。

朱常絡懶懶問道：“可都打聽清楚了？”葉赫倒了杯茶，一氣飲下，“那三夫人姓王，祖上三代都為刑部酷吏。”

朱常絡心下瞭然，怪道這麼毒的法子都能想得出來，原來是家學淵源。不等朱常絡在問，葉赫接著說道：“那王氏的父親是刑部給事中王之采的侄，不知道為什麼竟然給羅大厷做了妾室。”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有什麼難明白的，相護，黨同伐異。我說王氏為什麼鎮定如恒，原來是上頭有人啊。”

葉赫白了他一眼，“可冇想到，讓倒黴的是上頭有人的上頭有人……打算回京城再翻案這番心思算是白想了。”

“葉大個，有出息啦，你都會說笑話了。”

“笑你個頭，明天老實跟我上山，找師傅給你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