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鼎宮闕最新章節

之後幾天,皇帝自然免了朝，明麵上隻說子不適，或是中暑所致。

但嫵徽娥的死因不脛而走，引得後宮竊竊私語不斷，朝臣們亦漸漸心裡有數，但事涉這樣的宮闈聞,自是無人敢多言一個字。

四日後下了一場延綿細雨,雨水將鋪著青石磚的地麵鍍得宛若鏡子,夏雲姒站在廊下靜靜看著,賢妃正側坐在旁淺啜一盞桂花酸梅湯：「嗬，那幫腐儒，一個個明著呢。」

賢妃口中蔑意分明：「昔日你不過得寵又有皇子,他們就一個個都能尋到話來說。如今嫵徽娥惹出這樣的事，他們倒一個個都閉了口。」

「……倒也未必那麼不堪。」夏雲姒搖搖頭,「左不過是嫵徽娥背後沒有家世靠山，本也不像我這樣惹眼,加之如今人又死了，朝臣們再參也沒什麼意思，倒不如順著皇上的意思不去多提。」

說著看賢妃一眼：「前幾日我忙著守在清涼殿,不知後宮怎麼樣了？」

「自是有人歡喜有人憂。」賢妃輕喟,「忙於爭寵的小嬪妃們一下子沒了主心骨,個個都悶悶不樂。和妃、淑儀們到都還自在——我瞧們日日去清涼殿問安都不過是表麵工夫，哪次不是聽皇上不見們就悠哉哉地結伴閑逛去了？」

夏雲姒銜笑：「這纔是活得通的呢。真日日把皇上掛在心裡，日後不知還有多苦悶。」

「可不就是？」賢妃深以為然,跟著又輕笑，「倒是燕妃——」

夏雲姒眸微凜。

賢妃擺一擺手，示意跟前侍奉的宮人也推開，起行至夏雲姒邊，才又續道：「燕妃近來可是急了，天天帶著皇次子去清涼殿求見。隻不過你在裡頭鎮著，不敢跟你爭。」

「這事我知道。」夏雲姒輕輕嘖了一聲，「所以我今天沒去。」

今天沒去，但讓靜雙去病榻前侍奉了。燕妃若帶著皇次子進了殿，那可正好。

這事說來還有些佩服靜雙的心思。這丫頭，先前鬼迷心竅的，如今一朝想通了，倒也心思靈巧得很。

靜雙在兩日前擋了寧沅的路。

寧沅為著先前的事對頗有芥，見了眼也不抬就要繞開。可靜雙不依不饒，非要跟著他，弄得他麵鐵青：「靜雙姑娘，你若故技重施，事就不好看了。」

靜雙也不懼，隻說：「殿下別多心，奴婢隻想同殿下討個東西。」

寧沅皺著眉頭：「什麼？」

靜雙就提起了一件舊：「奴婢聽聞即便是主子們不常用的舊，宮人也都會好生收著。昔年奴婢曾給殿下的一塊玉佩打過流蘇，不知可還在麼？若在的話，反正現在殿下也不用了，不如連玉佩帶流蘇一併賞了奴婢？」

寧沅想了想，倒沒有拒絕：「可以。」

靜雙卻又說：「不可記檔。」

寧沅一下子防心更甚：「你要幹什麼？」

「殿下若不放心，去回舒貴妃娘娘就是了。」靜雙心平氣和地看著他，垂眸福，「奴婢現在就可跟殿下一起去見娘娘。」

兩個人便一同到了夏雲姒麵前。事涉及了寧沅，縱使夏雲姒此前說過不想過問靜雙與寧汜之事，此時也不得不問了。

靜雙隻穩穩噹噹道：「娘娘想讓奴婢與皇次子殿下有所私，不就是為讓皇上生皇次子殿下的氣麼？」

這般一說，夏雲姒前後一想，就已猜得個八|九不離十。

便點了頭：「去吧。」

寧沅隻得依言給靜雙把那塊玉佩找了出來，不記檔，私下裡給了。

後來寧沅問夏雲姒：「姨母不怕算計？」

「怕什麼？」夏雲姒搖頭，「在我手裡翻不出花來。」

同樣的，靜雙敢在麵前這樣賣關子，也是知道自己在手裡翻不出花來。

清涼殿裡，皇帝安然睡著，燕妃坐在病床邊唉聲嘆氣地侍奉，寧汜得了口諭不得殿，就在外殿候著。

靜雙端了剛煎好的葯進來，上前要侍奉皇帝用藥。燕妃卻清楚是舒貴妃引薦的人，麵無表地接過葯碗來，冷言冷語：「你退下吧。」

靜雙的手顯而易見地在半空裡滯了一滯，又溫溫道：「葯還燙著，還是奴婢來吧。」

「退下！」燕妃神微厲，聲音倒仍不高，卻驚醒了皇帝。

皇帝看看，又看看旁邊顯了委屈的靜雙，鎖起眉頭：「罵做什麼。」

燕妃倏然回頭，麵上訕訕一瞬，很快緩和下來：「……皇上，葯煎好了。」

說罷就示意宮人上了前。皇帝目下半側子都使不上力，必要宮人攙扶才能坐起來，初時他還有些不甘，後來也隻能忍了。

坐起，他又看向靜雙：「你……」

靜雙委屈得眼眶泛紅，仍努力笑著，頷首福：「殿裡既有燕妃娘娘侍奉……奴婢先去膳房瞧瞧。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也不知葯膳好了沒有。」

言畢就向外退去，強忍委屈的模樣自比燕妃的咄咄人要惹人憐的多，於是尚未退出殿門，就見皇帝抬手自己接過了葯碗，語中頗有慍意：「朕自己喝。」

退出寢殿，靜雙闔上殿門，回思了一下方纔回來時掃見的皇次子的位置，轉間「恰好」目投去，含著淚意，盈盈滴。

寧汜一怔，便要開口。卻不多停留，徑自向外行去。

略作踟躕，他提步跟上，唯恐讓前宮人瞧出什麼，腳下押著步子與留了一段距離，看著就像要出去散一散心。

出了殿門，又走了一段，似是到了無人之才發覺他仍跟著，鎖著眉轉頭：「殿下跟著奴婢做什麼！」

頓了頓又道：「可是奴婢上回的話讓殿下記了仇……現下就來看奴婢的笑話了麼？」

「這什麼話！」寧汜心裡一慌，又有些侷促，「我是……我是心疼你。」

咬住薄，一語不發。

「你想往上爬的心思，我也明白。誰想做人上人。」他嘆了口氣，「可父皇現在已然這樣了，你才……十四歲，當真要為他賠上一輩子麼。」

他邊說邊盯著，不敢放過一一毫的神。

神一瞬間的鬆令他欣喜，可下一剎，就又恢復了那份堅定，抬起頭來：「奴婢豈能辜負九五之尊！」

「那……」寧汜上前半步，「那若……若父皇……沒了麼？」

神一震，直驚得退了半步。

訝異地看一看他，又說：「那自是要以新君為尊。」

寧汜一瞬裡惱到極。

他自知口中的「新君」是指太子，心底卻有一勁兒不服地翻湧起來，想告訴那可未必。

這幾日裡，他是未能見到父皇一麵，可太子不也沒見著？每每到清涼殿問安，太子都如他一般隻能在外殿候著。

他不合父皇的意，太子也未必就比他強上多。

沉下息，他問靜雙：「倘若我有誌坐上那位子，你可願意與我……」

「殿下謹言慎行！」疾言厲地打斷他。

他一滯，的神又緩和下來，姣好的麵容上帶著幾許悲，一步步走向他。

他不由自主地窒息，出手，將一塊玉佩遞給他。

那塊玉佩顯是男子才會用的樣式，寧汜怔怔抬頭：「什麼意思？」

「殿下不該這樣一次次奴婢的心智！」眼前的忽而淚水決堤。

「如今既然殿下不肯放過奴婢，就請殿下莫教奴婢失！」淚眼著他，憤怒、委屈、堅決。

有那麼一剎，他覺得的轉變來得太過突然。可配著這樣的淚水與口吻，偏又顯得恰到好了。

他想是咬牙著自己下定決心，決意不再委屈自己；就如他一樣，在長久的忍之後，決意不再屈居人下。

他要讓他的養母當上太後、要讓他的生母配太廟。

在心絃起伏不定的跳聲中，他接下了那塊玉佩。

麵前一顰一笑都令人心的人兒抹了把眼淚，破泣為笑的模樣看得他心都了：「那殿下保重。」

寧汜點頭：「嗯。」

「旁的話……不便在此說了，免得落人口舌。」靜雙又了把淚，「殿下如是得空，奴婢今晚在湖邊的桃樹林裡等殿下。」

「好……」寧汜已漸漸失了魂，恍惚了半晌才又問，「什麼時候？」

靜雙垂眸想想：「戌時四刻？」

寧汜一口答應：「好！」

「戌時四刻？」玉竹軒裡，夏雲姒撥著琵琶弦聽稟話，聽到這句才止了音，「今天？」

靜雙頷首：「是。」

「你倒夠快的。」夏雲姒笑一聲，「本宮知道了，你且去歇著吧。到時你晚些去，免得那葯勁兒太猛，倒將你也誤了。」

「諾。」靜雙福，便告了退。

因出去而撞了一陣的珠簾剛安靜一陣，就又重新撞起來。夏雲姒再度抬眸，是寧沅正進屋：「姨母。」

「去向你父皇問安了？」夏雲姒問。

「是。」寧沅落座，一喟，「父皇還是沒見我。卻說……」他眉心深鎖起來，「卻說要我代為料理朝中事宜。」

夏雲姒眉心一跳：「你如何說？」

寧沅道：「我應下了。我想此前父皇雖以此做過試探，但此番是當真重病，有所不同。我上次推辭是忠於君父，此次再行推辭，未免顯得怯懦。」

夏雲姒的心下復又放鬆下來：「做得好。」

寧沅卻苦笑：「應是應了，但我心裡也是不安。萬一出了什麼疏，待得父皇病癒，恐怕……」

「不會。」夏雲姒平心靜氣地打斷了他的話，「你隻放手去做就是。」

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你父皇病癒的。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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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份拆穿，青雁一想到要離開王府，嗚嗚哭得傷心，實在是捨不得王府裡的各種味！

他以為是捨不得他，滿意地頭，並且塞了一荷釀。

——假公主？簡直再好不過。這樣，就隻能是他一個人的公主。

湛王怎麼也沒想到，青雁決定留下竟是因為那一句——「管飽。」

青雁也沒有想到在王府過了一輩子，悠閑靜好，兒孫繞膝，還有貓兒兩隻。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男人既為立刀而護，亦為挽袖烹調，將世間五味都調了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