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如舊還是與他小酌了一杯葉貴姬送來的酒。酒撥心絃，但他念著的月事，忍了。

夏雲姒就恰好出愧疚，道是自己不好，偏是今日來了月事，讓他這樣難。

彼時他正輕的後背，隔著一層中都能到那份忍耐與溫存。聽這樣說，他攬在背後的手好笑地一拍：“這是什麼糊塗話。是朕願意來陪著你，想著與你躺著說說話也好，朕就喜歡與你說話。”

“可是這樣多難……”仰麵著他，聲音委屈，連眼眶都紅了。他看得一怔，旋即又笑：“怎麼還委屈上了？不礙事，你快睡吧，朕也睡了。”

地嗯了一聲，安靜了會兒，又還是帶著滿臉的掙紮勸了起來，勸他去含玉那裡。

並不時常這樣，始終拿著分寸、索著他的心思，隻在恰到好時勸一勸。

果然，在一聲嘆息後他無奈地坐起了：“罷了，朕回清涼殿看摺子。”

毫不懷疑若就由著他這麼走，他當真會回去看摺子——在這樣的事上他一貫還是有幾分剋製的，確實不是中鬼。

便用手指勾住了他的袖，絞了個圈兒，道：“可臣妾實在不想皇上這等委屈。”

他有些不耐地轉頭看，可隻在一瞬之間，心底的不快就被眼中的似水沖散了。

他對越來越生不出火氣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如何一分分沉淪的，也清楚自己越來越剋製不住地遷就。

他終是重重地一嘆：“罷了……”

說著站起，搖了搖頭，向外走去。

樊應德迎上來，夏雲姒聽到他吩咐說：“去看看玉寶林。”

很好。

怡然自得地躺了會去。

瞧出了他今晚著實不太願意去見含玉，但他又一次遷就了。

就是要他一步步將底線放得更低，就是在得寸進尺。

再說，有好總要姐妹們一起分嘛。

宮裡的日子瞧著眼花繚，但能爭的東西算起來其實也就那麼幾樣——權力、富貴、榮寵，還有就是那片刻的歡愉。

以含玉當下的位子，權力一時半刻是不著的，富貴也說不上。至於榮寵，皇帝不喜歡，這是沒辦法的事。

可皇帝既然年輕又清俊還“於此道”，總歸還能品嘗一下那點子愉悅。

人生得意須盡歡，自家姐妹不能虧了。

是以翌日晌午，皇帝與朝臣們議完了事，清涼殿中便正式傳出了旨意，道宮中近兩年惡事不多，著令莊妃、窈妃一起著手撤換宮人，一應事宜由尚宮、尚儀兩局從旁輔佐。

旨意傳開，滿宮嘩然。近幾年來出了那麼多的事，加起來卻都沒有此事令人震驚。

眾人上一次遇到這麼大的事，好像還是皇後離世之事呢。

各宮、各頓時都在議論。眼下他們行宮，周圍還算是有人歡喜有人愁，因為許多行宮宮人覺得自己或有機會被換到京中皇宮侍奉去，那比起在行宮裡可是一樁差。

“但宮裡，恐怕是已經哭一片了。”棋局擺開，莊妃邊笑邊落了第一顆子。

夏雲姒也笑：“我倒想看順妃哭呢。”

“啊……有苦說不出吧。”莊妃笑著乜了一眼，“屬你會說話。明明是執掌宮權的人，卻就這樣被從這般要事中擇了出去，偏還說不得你什麼。”

夏雲姒淡泊聳肩：“我可是時時為著想呢。”

這樣的事，如何能讓順妃手，又如何敢讓順妃手？

換人，就是為了把順妃的勢力換出去，做不到讓宮中乾乾凈凈也要傷筋骨。

真讓了手，這大乾戈便白了。

說罷落子。初開局時沒什麼可講究，莊妃很快也就又落了一顆：“我倒想知道，燕修容究竟有幾斤幾兩呢。”

“不太值當為分心。”夏雲姒淡淡嘖聲，“寧沅本就極得皇上寵、寧汜又格外被厭惡。要過寧沅去，得本事滔天才管用了。”

莊妃點點頭，小祿子恰好挑了簾進來，含笑稟說：“娘娘，殿下回來了。”

寧沅近來頭已不太暈，便已重新開始讀書了，隻是仍不能像從前那樣累，每日隻讀半日，晌午就回來歇著。

夏雲姒一哂：“快讓他進來。去備碗冰鎮酸梅湯，但等他散一散上的汗再端進來給他喝。”

小祿子告退出去，寧沅很快就進了屋，見莊妃也在，規規矩矩一揖：“姨母、莊母妃。”

“快坐。”夏雲姒一睇不遠的椅子，他卻沒坐過去，反將椅子拖到了棋桌邊，看們下棋。

莊妃即刻揪了個葡萄塞到他口中：“吃葡萄，別說話。”

“……”寧沅嚼著葡萄暗暗瞪，裡嘟囔，“那都是兒臣小時候乾的事了，兒臣早不那麼煩人了。”

兩個人相視一，發出一陣鬨笑。

寧沅剛學棋那會兒對此頗有興趣，最在旁邊指手畫腳。莊妃堵他的的確是因為這個，不過，那也的確是許久之前的事了。

但他說“小時候”就很有趣，這個年紀的男孩子啊，總要變著法的跟旁人強調自己不是小孩子。

夏雲姒就故意打趣：“是，我們寧沅不是小孩子了。來年恰又是大選年，可以挑個姑娘了？”

其實他明年才十二歲。

寧沅頓時臉紅：“姨母怎麼這樣，我回去讀書了！”

說著就起，帶著氣決絕一揖，轉就走。

二人樂不可支，看著他的背影目送他離開，莊妃還不忘添上一句：“一會兒過來一起用膳。”那個口吻，端的就是故意氣他。

不過午膳時，寧沅還是過來了。他懂事，不會為幾句玩笑話鬧脾氣，倒是一上桌就注意到了那道玫瑰餅。

他幾是不假思索地問夏雲姒：“姨母，那道點心能賞了我麼？”

夏雲姒不奇怪：“你吃就是了。”

寧沅卻搖頭：“不是……我那天……”他說著神掙紮起來，似乎難以啟齒。

莊妃蹙眉，與夏雲姒一唱一和地問了好幾句，他才重重一嘆：“我那天有本書落在尚書房沒拿回來，又急著要寫功課，在玉竹軒門口恰好上靜雙，就讓跑了一趟幫我取來。結果沒想到，竟在尚書房上二弟了，二弟對我……您也知道，就找了的麻煩。”

後來為這個，他也跟二弟發了火了，繃足了威嚴厲斥二弟不該隨便他姨母邊的人。

但靜雙到底是個孩子，二弟支使母在大庭廣眾之下把訓到哭，心裡必定很難過。

夏雲姒好生滯了滯。

這事原也聽說了，但當時心下隻覺寧沅真會辦事，並沒有瞎鬧脾氣瞎打架，而是直接指出皇次子錯在何——“不尊長輩”的錯搬出來，可謂穩準狠。

但眼下一聽——怎麼，心裡倒還記掛上靜雙了？

執箸夾菜，邊用餘不住地打量他，邊狀似漫不經心地問：“你與靜雙，很麼？”

問鼎宮闕

問鼎宮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