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愫/文

林文珺的這個小目標, 還沒等到年底就實現了。

期中考試那天，林文珺見到了許久沒見的田，田人瘦了很多, 短發越發利落, 穿一職業套裝, 手裡還拿了個大哥大。

一看見林文珺, 就勾住的手臂：“走, 我請你吃飯。”

林文珺笑了：“怎麼？你考得特彆好？”

田整個人煥然一新, 氣質完全不一樣了, 原來的浮躁和茫然不見, 眼睛神采奕奕：“走走走，我們去西餐廳？”

“好啊。”一看就知道田有喜事要宣布, 林文珺當然願意給鼓掌。

兩人去了鋼琴西餐廳, 就是江燁剛拿了工程款, 帶和寧寧來吃過的餐廳, 林文珺記得這裡吃頓飯可不便宜。

“你到底有什麼好事要說啊？”

“等等！上了菜再說。”田點了兩客牛排, 一份意麵, 還有一杯香檳。

東西送上來, 田舉起酒杯, 林文珺不能喝酒，喝果，拿著杯子催促：“到底有什麼好事啊？”

田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小卡片遞過來，林文珺接過一瞧, 角止不住往上翹：“辦公室？副主任？”

“還是總經理助理。”田急急忙忙補充，說完自己先笑了。

“真是了不起！”林文珺真心實意誇獎, 田才乾了沒多久, 這麼快就升！

田一笑, 眼睛像遊魚似的一尾，自從林文珺認識，就從來沒笑得這麼快樂過。

“我們大區經理下來巡店，問我們有什麼意見，彆人都不敢說，我說了！”田隻是理貨員，門店經理覺得肯上進，帶去過聽過幾次總部的培訓。

但這種機會，不能全給田，還得照顧門店裡彆的員工。

“大區經理聽我說完，說我很有想法，我就提出想去總部參加培訓。”培訓期一個月，田除了集學習之外，還得兼顧教的課程。

那段時間人跟個陀螺似的打轉，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下八小時，每天最多睡四五個小時，幸好媽媽從鬆江上來照顧，不管多晚回去，家裡總有飯菜等著。

“你不知道，我吃那種北方人的蒸饅頭，可以吃一大個。”菜場裡一對北方夫妻賣的，田媽媽給買過一次當晚上的宵夜。

全吃了，後來就經常買，給當點心：“麵包是好吃呀，大的麵包，一就扁了，還是饅頭份量足。”

看實在是太辛苦了，給蒸排骨配饅頭，就這麼吃，還是瘦了。

“每天都像打仗一樣。”但結果是好的，培訓之後的考試，田拿了第一，立刻就從最下層的理貨員，到總部去工作了。

“你知道，我的第一個任務是什麼嗎？”

林文珺搖搖頭：“是什麼？”

“讓我，去收債。”底下選上來的人，不是能乾嘛？那就讓乾最難的活，收債去。

林文珺當然知道要債是件多辛苦的事，欠了錢的是大爺，要錢的反而是孫子，田每天上班的地點不是破了頭才進的辦公室。

是債主公司的辦公室。

“每天早上八點，我準時到，進了辦公室就先給他拖地板桌子泡茶。”田發現一開始是想拍馬屁，覺得也許自己殷勤點，人家就把錢還了。

結果發現不是，就有人能心安理得欠著錢，問他，他就打太極：“這個事，我也不能作主，我們經理去出差了，你等他回來再說吧。”

田沒走沒放棄，拉張椅子坐在他辦公桌邊：“他手一，我就先替他，點香煙買報紙皮鞋，我什麼事都乾了。”

人的臉皮可以厚到什麼程度？田有的時候臉，都覺得自己修煉出來了，做這些事的時候，還笑瞇瞇的。

林文珺本來覺得找機會去跟鐘雪搭話，走蔣太太的門路，就已經夠厚著臉皮了，心裡幾番寬自己，才把臉皮拉下來，沒想到還能聽見田這些經曆。

“真是不容易，你真是能撐。”

田歎出口氣，人往椅背上一靠，用小勺子攪著咖啡，輕悠悠說道：“不撐不行啊，我離婚了。”

每個月一百五十塊養費，第一個月還有，從第二個月開始，就沒拿到過，田可以拉下臉皮給人點煙皮鞋，但不願意問前夫要錢。

離的時候，那個人就說“你有本事，以後不要求我養兒子。”

田咬著牙，一勁都不敢鬆，不僅要把兒子養大，還要養好！

“那後來呢？錢還了嗎？”林文珺知道錢肯定還了，要不是要回了欠款，田哪會升得這麼快。

“兩百萬欠款，人家要了一年要不到，我一個禮拜要到了。”田出一手指，眼睛裡含著，更像一尾魚了。

“怎麼肯給你的？”林文珺好奇。

“不要臉啊。”田笑嘻嘻的，“守在辦公室沒用，那我就跟到他家去，早上再早點起來，去接他上班，就站在門口笑，什麼話也不要講，晚上再送他到家門口。”

那人吃得消，他老婆可吃不消了。

“他老婆還報警了。”

田振振有詞：“我又不是來擾他的，我這是盯著公司資產啊，兩百萬呢，他跑了怎麼辦啊？”

警察也沒辦法，就是接送上下班，田還故意說給那人的老婆聽：“我不接送，還陪上班，點香煙皮鞋，什麼時候還我們公司錢，什麼時候我就不出現。”

田不是鐘雪那種貌，三十幾歲，看上去跟二十多似的，笑起來又甜，誰能頂得住天天守在門口，接自己的老公上班。

“沒講什麼難聽話吧？”

“怎麼不講。”田低頭喝了口中咖啡，“還罵到鄰居也出來看了。”罵的，田還笑瞇瞇聽著。

還當著鄰居的麵解釋：“我隻是來要帳的，你不要誤會啊，公司派我來的，你要是不相信，可以打電話到我們公司辦公室問嘛。”

第七天，那人把錢還了。

田帶著兩百萬還款回去，升副主任：“我本來還擔心，以後天天讓我要債去呢……”

林文珺知道了，田這才要宣布的大喜事：“那現在讓你乾什麼？”

“我要外派了，跟著我們大區經理去周邊城市開拓賣場。”本來資曆不夠，但大區經理說，去開發新區，要一個“勇”的人，田要回欠款，讓他印象深刻。

說既有手段，又能放下段。

問願不願意跟去外地，一口答應了。

外派組的名額有限，多是男員工，員工最終就隻有一個人去。

“我又租了一個房子，馬上就從原來的地方搬出來了。”外派之後，田父也從鬆江上來，爸爸媽媽替帶孩子。

原來田父不同意兒離婚，但看到事業越來越好，反而是覺得老實靠譜的前婿，連孩子的養費都不肯拿，就不再說這事了。

“那你讀書呢？”

“隻好先請長假，但肯定是要讀的。”沒學曆，升不上去。

牛排意麵來好了，田看著雪白餐布上擺著的菜說：“這是你請我吃過的。”那天，上連付出租車車費的錢都沒有，求助無門，找林文珺借錢。

當時，林文珺就請吃了這個。

林文珺笑了，原來是這個意思，拿起刀叉，切下一塊，沾點黑胡椒鹽：“那我不客氣了，我不要吃牛排，再給我來個芝士蛋糕。”

“服務員。”田笑著把服務員來，“你們這裡有沒有那種生日小蠟燭啊？給我在蛋糕上。”

“請問是生日嗎？”

田想了想：“是紀念日。”紀念們衝出腳上套的圈。

很快圓型小蛋糕就送上來了，上麵著一支彩細蠟燭，送到們麵前，服務員替們點上火。

“我不是請你吃飯。”田還在笑，整頓飯，臉上笑容就沒停過。

“不是請我吃飯，那你要乾什麼？”林文珺問，“你要跟我談合同做生意啊！”

隻是說句玩笑話，誰知田收起笑容：“對，就是跟你談生意，送訂單給你。”

大賣場在海市已經有了功的模版，去新的地區開拓市場，選址已經敲定了，田還跟著經理去過工地。

趕在年裡開業，田出了主意，用購收銀條可以換取一份小禮品。

“這不就給你送訂單來了嗎？”

林文珺立即從包裡拿出那本小本子，這本子才用了幾個月，就已經翻得起皺，翻到新一頁：“有什麼要求？我記一記。”

“吃了飯再談工作！”田覺得好笑，看了一眼林文珺的筆記本，緩緩出口氣，“咱們還真是，越來越好了。”

報名讀書的時候，一個主婦，一個工，誰能想到現在麵對麵坐著，是林經理和田副主任了。

田離了那個環境，原來有過短暫好的門店經理，已經是的下屬了。

“我覺得這個條款，還可以再細化一些，比如滿了一定的購金額，可以抵扣三十五十一百，買些小家電啊，或者食品禮盒什麼的。”

林文珺當主婦的時候，就很容易被這些給吸引，家裡的壺舊了，但也沒到必須要換的時候，看到抵扣，基本會買。

田也拿出的記事本：“這個好，還能拉一拉滯銷商品。”

兩人這頓飯，吃著吃著吃了工作餐。

吃完飯，林文珺去了公司，公司現在有四個人了，對小呂說：“小呂，你弄一個賣場的問卷調查表給我。”

小呂剛跑完保險公司，屁還沒坐熱，那一單他就快談了，剛想報告這個消息，經理就又帶回一單來。

他“哎”一聲答應，林文珺看看這辦公室，現在這個場地，確實太小了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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