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聞訊趕來的高正是戶部衙門裡的二把手，侍郎金越年。以他的資歷，多年來在朝野間也是遇到過不挫折與麻煩的，但還從未有一次能如今日般古怪而又棘手，讓他在一時間都不知該如何應對纔好了。

要隻是尋常百姓來戶部大鬧，無論其有沒有理，金侍郎都會毫不猶豫地命人將之拿下定其重罪，畢竟戶部的臉麵可不能丟。但現在，這個年不但有著一了得的武藝，還有貫這麼一座靠山，這就使他們有些投鼠忌了。

雖說朝中文一向看不上貫這樣的宦加武將，即便對方現在已居宰執高位，他們照樣不會賣其麵子。可給不給麵子是一回事，敢對貫的人下手就是另一回事了，金越年還沒蠢到拿自己的前程去賭一把的份上呢。

而更讓金侍郎到糾結的是孫途的做法。你說你既然有貫的名刺，剛才直接亮出來不就得了，怎麼就非得把事鬧僵，然後再亮出底牌呢？這讓他此時陷到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之中。

而孫途也抓住了眼下眾人愣住的機會，又趕大聲道：「諸位人，在下隻是認為李度支所說大有弊，問個清楚，他卻要人對我下手。敢問一句，這戶部衙門就不能講理了嗎？」

在拿話兌之下，金侍郎隻能給予回應了，他當即就把目落到了另一名當事人的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被上司的眼睛一掃，李度支的子就是一，卻又說不出話來了。有些事放在暗自然不可能被人追究，可一旦擺上桌麵，問題可就很大了。

孫途卻沒有放過他的意思，當即說道：「在下乃是從山東鄆城來的衙前役，隻是想把本縣之前欠繳朝廷的稅銀補齊。可結果卻被這位李度支多番刁難，又說有規矩把稅銀的日子定在每月初二，又說我從縣衙帶來的相關文書上的數字不對，非要我再多繳近一倍的稅銀！在下心下不服，想看看相關律條，他卻百般推諉，最終還讓人拿我治罪。諸位人，我孫途雖隻一介草民，卻也不能被人如此糊弄吧？」

你算得哪門子草民？有哪個草民能隨帶著貫樞名刺的？眾員心下犯著嘀咕，但這話終究沒有說出口。而金侍郎的眉頭已經深深地鎖了起來，恨恨地盯在了李度支的臉上：「李度支，他所言確實嗎？」

「下……下……」李度支想要為自己辯解，可事實確實如此，又讓他找不出任何藉口。

「好你個李現，為朝廷命，拿著俸祿居然不思報效聖上，反倒借著手中這點權力乾出如此欺百姓的事來。看來你這些年裡是沒貪贓枉法了！來人，把他給我拿下了！」金越年立刻就把臉一沉，對手下下令道。

這回幾名侍衛的作可比剛才快得多了，李現剛想求饒話還沒出口呢，他們已撲到了這位跟前，一下就把他按倒在地，同時已很利落地就卸了他的下，讓其再開不得口。

孫途看著這突然逆轉的局勢，心裡那是相當有數的。這是這位高在做補救了，為的就是不因李度支的事而影響到整個戶部的名聲。

金侍郎心裡也苦啊，其實這種下麵吏所做下的勾當他也好，尚書也好那都是心知肚明的，甚至於從中得來的很大一塊好還落到了他們的腰包裡，所以他們平時自然是聽之任之，隻作不知。

但現在，孫途這個膽大妄為的傢夥居然一腳把問題給踢了出來，而且其背後還有貫這麼座大神，那此弊就不可能被輕易遮掩過去。唯一的辦法就隻有棄卒保車，拿下李現頂罪，從而把危害降到最低，更重要的是，把自己從這等貪弊問題裡摘出去。

打定這一主意的金越年很快就把麵放緩和了，隻見他來到孫途跟前，拱手道：「你孫途是吧？這次可真虧了你，才讓我戶部能找出有這麼一隻大碩鼠來。此事本答應你一定會嚴查到底，以警示後來者。」

孫途雖然心中對其也有幾分疑慮，但對方做到這一步，他總不好再不依不饒，不然就是在給對方機會了，便也滿臉敬意地道：「這位人能如此公私分明，實在讓草民佩服之至。」

就此，本來還劍拔弩張，一即發的場麵終於重歸平靜。金越年這才表明瞭自己的份，然後又讓人立刻就為孫途把相關事給辦妥當了。

有了李度支的前車之鑒，左曹這裡的其他吏自然再不敢打什麼別的心思。別說孫途上過去的文書什麼的都沒有任何問題了，即便真有些，他們此時也隻會當作沒有發現，很快就讓他把這一樁衙前役給徹底辦了。

直到看著員把銀子收下，又親手接過了對方遞來的一份相關證明，把它揣進自己的懷裡後，孫途終於是長長地舒出一口氣來，臉上也出瞭如釋重負般的笑容。

從被劉淵算計，不得不自鄆城縣趕來東京，為了這差事他可耗費了近兩個月的時間。而且在此期間還幾次遭遇極其兇險的境，即便最終都被他一一克服了，但依然得他心裡沉甸甸的。

現在，一切都終於完滿結束了。他也再不用擔心被縣衙裡的人拿此作為由頭來對自己下黑手了。雖然現在的他地位已與之前大不相同，但隻有把這差事徹底辦完，才真讓人鬆快下來。

就在離開前，孫途又看了一眼金越年：「金侍郎，其實這戶部衙門可不隻有李度支一弊。」

金越年一聽這話臉再變，森然道：「你這是何意？」這小子是蹬鼻子上臉了嗎？真當拿了張貫的名刺就能無所顧忌嗎？

孫途卻隻作不見，自顧說道：「現在衙門外還有許多與我一樣等著辦事的百姓，可他們卻進不得門來。隻因守在衙門前的那些吏員守衛隻肯放給錢打點他們的人進來。長此以往，恐怕戶部衙門在大家心裡的口碑就要變得極差了。」說完這話，他便又一拱手，揚長而去。

這話讓金越年的臉又是一陣變幻，看來戶部衙門上下確實要好好整頓一番了，不然今後說不定真要捅出什麼簍子來。

而在孫途離開後，其他那些等在堂外想要辦事的人也都到了從所未有的效率接待，幾乎沒有被刁難的。這讓他們不對孫途生出了激之來，要不是這年一鬧，自己的差事可不知要被拖到什麼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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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孫途於傍晚時回到府時，他在戶部的這場鬧劇已經不脛而走，迅速在場上傳播開來，並第一時間傳進了樞院中，傳到了貫耳中。

在聽完方謙的講述後，貫不笑了起來：「這孫途倒還真有些手段，居然會把事鬧這麼大。這下，史臺裡的那些烏可就要聒噪一段時日了，也夠戶部上下喝上一壺了。」大宋朝的史臺因為門外樹上多烏，所以又被稱作烏臺。而在貫等總被他們彈劾的人看來，這些史就跟烏沒有太大差別。

方謙也陪著一笑：「是啊，那孫途確實了得，帥隻給了他一張名刺，他就能讓戶部衙門都大大地吃了個癟，可算是為帥你先立了一功。我還真有些期待等他後能做些什麼了。」

「快了，明年二月後，我們就能看到他到底有多本事了。」貫也滿是期待地說了一句，眼中芒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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