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州武清縣，張莊。

莊主不在家，一家人去了德州平山鎮過中秋節去了，莊做主的管家張福。討天軍來了的訊息早已傳來，武清縣派來衙役通知張福把糧食運進城去，張福盤算著這糧食進了城八是羊了虎口，與其便宜了府不如幫幫鄉親，大爺回來後也不會怪自己。三黑要走了四糧食，張福知道三黑跟伏虎寨的人有聯絡，伏虎寨是大爺養的一條狗，這年頭不太平，有條狗看家護院是好事。

在李鳴鋒的看顧下，伏虎寨這兩年迅速壯大，從數十人的山頭變了三百多人的隊伍，大寨主舒永傑心氣大漲，常想著帶著兄弟們出門威風威風，可是張大爺讓他要忍，這要忍到什麼時候，這老是窩在山裡錦夜行多憋屈的慌。

五天前，山寨來了個拜客，帶來了討天大將軍饒強鋒的一封信，請他下山夥，讓他做一個將軍，答應為他補齊二千人馬。舒永傑怦然心，討天軍自起事以來，先是奪取靈州濟倉，然轉戰方州，擊潰朝庭兩萬追兵，聲勢大振，兵馬壯大到六萬，號稱討天軍；朝庭派申國公率軍清剿，討天軍迅速南下，進晃州，晃州府固守城池不敢出戰，討天軍如無人之境，投奔討天軍的義軍和百姓多如牛。

幾日前，討天軍在晃州寧川府大搖大擺列隊而過，寧川府四門閉，就連有人朝護城河中撒尿都沒人做聲。舒永傑知道造反有風險，從逆需謹慎，何況申國公發出招公告，準許綠林好漢投誠朝庭，為國效力。

所以，舒永傑答覆討天軍的信使說考慮兩天，一麵把人安置進寨中歇息，一麵派人下山找黑爺，讓他問問張大爺的打算。可是不巧，張爺去了德州平山鎮，黑爺居然也跟了去，山寨和張莊沒了聯絡人。

兩天後，饒強鋒的信使再度來到聚義廳，這一次態度變得強起來，直接告訴舒永傑，討天軍要從武清縣經過，舒永傑若是不參加討天軍，那就準備消亡吧。討天軍經過晃州寧川府後沒有繼續南下，而是折返向東，所來的方向正是武清縣，舒永傑派人打聽過，沿途的山寨不是歸順就是被滅亡，再不就是逃進深山躲避。

思前想後，舒永傑答應投奔討天軍，帶著寨中三百多兄弟下了山迎接討天大將軍。見到饒大將軍後，饒大將軍沒有食言，果然封他為武清將軍，將一千多兵馬劃歸他掌管，舒永傑麾下有了二千人馬，雖然這些兵馬多是被裹脅而來的百姓。

軍師董浩雲派舒永傑先行奪取武清縣城，盤嶺伏虎寨離武清縣很近，閑時舒永傑常化了妝來武原縣逛逛青樓、酒樓，這小子還算細心，每次來都會注意檢視武清縣四城以及城牆況，時刻準備著哪天率眾嘍囉下山攻佔縣城，沒想到還真讓他趕上了。

武清縣西城門不遠有塊空地，許多窮苦百姓但在這塊空地上安家，有人為省幾塊木板便把家安在城牆之下，日積月累便將城牆掏出大大小小的來，從外麵看城牆並無不妥，其實這塊地方早被挖空了近半。舒永傑讓其他人假裝攻擊四門吸引城頭守軍注意，自己帶著五百拿著鋤頭的手下挖城牆，不到一個時辰便掏出來，武清縣城被攻破了。

饒強鋒大軍來到，聽聞武清縣已破大喜，給舒永傑增添了一千手下，這次增添的人手中有二百輕騎，裝備也明顯不同，顯然是討天軍的銳。世之中有人、有糧、有裝備便可稱王，舒永傑心滿意足，歸順討天軍這步棋沒有走錯。

在討天軍南渡之前，晃州刺史張誌誠便下令堅壁清野，

討天軍在晃州得到的糧食極為有限，大軍又從四萬人增長了近倍，糧食快不夠吃了。

武清縣的儲糧不多，大將軍饒強鋒和軍師董浩雲把地頭蛇舒永傑找來，詢問他哪裡可以找到糧食。升米恩鬥米怨，李鳴鋒曾經的施恩為了舒永傑的心魔，既然已經跟著討天軍造了反，那便索撕破了臉。於是，新歸順的武清將軍再立新功，帶著人馬從張莊搶回了六百石軍糧，臨走之前還放了把火，把張莊化殘垣斷壁。

馬上便是九月，晚稻將，討天軍糧食不多，急需搶糧。武清縣地晃州，卻與德州、黔州界，四周皆山，進退可以自如，軍若要清剿至要十萬兵馬，而且地山區重騎本無用武之地，饒強鋒和董浩雲商議就在此駐紮過冬，等明年春天再定去留。

以武清縣為中心，八萬兵馬四散分佈開來，依山設寨，靠水立屯，割據一方。王克明的五千兵馬已經進駐寧川府，見到了與江安義齊名的「樂三傑」張誌誠，張誌誠謝過申國公的救援之恩，把自己堅壁清野的做法告訴了申國公。王克明大為讚賞，認為張誌誠此舉甚妙，匪軍沒有糧食，屆時不攻自破。

得知匪軍奪取武清縣後不再前行後，王克明凝視著地圖久久不語。好半天，考問邊的兒子道：「王知祥，匪軍停駐在武清縣，進山立寨似有長久駐紮之意，你認為該如何應對？」

王知祥早就等著父帥問話，立刻答道：「眼下秋糧將，匪軍停駐是因為缺糧。進山立寨是匪軍所長，而且不利於軍展開，父帥所率的重騎和輕騎都無法山做戰，對匪軍有益。武清這一帶皆是山區，連線晃州、德州、黔州三地，易守難攻，而且利於匪軍逃竄。需奏明朝庭，讓安南大營北上，安東大營西德州，安西大營南下，父帥居中指揮，趁著冬季大軍行不便，將匪軍圍困在盤蛇山中。」

王克明微微頷首，兒子眼不差，能看出匪軍的用意，隻是盤蛇山方圓數百裡，林澗深，山清剿談何容易；若是圍而不攻，耗時太久，朝庭北境急需兵馬，不能把十萬兵馬耗費在此；何況江南一帶元天教曾在此起事，多年來仍未消除其影響，元天教餘孽不斷肇事，現在更是在西域立國，如果饒強鋒與元天教餘孽勾結起來，就算能剿滅匪軍要肅清餘毒也非易事。

…………

德州，新齊縣平山鎮，江府。

管家張福帶來張莊被毀的訊息，李鳴鋒又氣又急，十餘年辛苦化為泡影，最可恨的是自己養了條白眼狼，難怪妍兒一直不喜歡自己與伏虎寨往來。

看到丈夫臉發青，呼呼直，妍兒勸道：「人沒事就好，些許浮財，沒了也就沒了。」舒永傑帶兵前往張莊，張福見事不妙帶著莊丁先跑了，直接投奔平山鎮，有將近兩百人。妍兒張羅著安排這些人住下，那邊車馬行送來了急報，近萬匪軍進德州，正朝新齊縣方向而來。

李鳴鋒一拍扶手站起來道：「來的好，我正要報毀家之仇，這些賊兵送上門來了。妍兒，你讓莊上的弟兄跟我前去迎敵。」

張莊逃來二百人，江家在平山鎮至能拉出四五百人，若是發出召集令等上兩天，千餘人馬可至。妍兒一直認為張先生興建後寨、救助孤兒的做法有些太過了，今天看來張先生確實是深謀遠慮，為江家謀百年基業。十餘年間後寨的那堵石牆已經遠比新齊縣的城牆要結實，加上護牆河、守城械，稱得上一夫當關萬夫莫開，賊軍要沒有十天半個月本無法攻進其中。

寨裡麵儲存著足夠的糧食，足夠二千人在裡麵生活一年，萬一石寨攻破，後山還有通道逃走，可山而走、可順河而下，有府中這麼多護衛保護，本不用擔心安全。

江老夫人已經不再管事，江府名義上的主人是江安義長子江晨智，江晨智已經十五歲，去年通過府試，為秀才，比起其父江安義還要早上兩年。雛清於老聲，無數譽之辭湧來，江老夫人對這個長孫更是寵溺得過頭，江晨智難免有些飄飄然。

冬兒看到兒子變得趾高氣昂、目空一切，心中暗急，帶著江晨智前往新齊縣拜見餘師，餘知節一通考校拍打把江晨智從天才夢中打醒，原來自己以為的天縱之材不過是死記了幾本書，自己所做的詩勉強稱得上中規中矩，哪有父親詩賦的半點靈氣，刺史大人取中自己多半是看在父親的麵上。

回到江府的江晨智放下浮躁，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家中事務由冬兒和妍兒兩人打理。冬兒不願拋頭麵，隻管著府中務，對外之事便是妍兒的事，而這位姑未出嫁前便做著江家的主，被江安義尋回家後，一年之中大半時間都住在江家，隻要冬兒不與爭搶，順理章地為江家對外話事人，所以李鳴鋒才會向請求調江家護衛。

這些多年夫妻，李鳴鋒已經向妍兒坦誠了他的份，不過他表示與元天教不再牽扯，安心與妻兒生活。妍兒知道丈夫是條困龍，一時著騰空興雲布雨，因為自己和兒才甘願蝸居在張莊，他與伏虎寨的那點小作妍兒心知肚明，常對有些愧疚。

妍兒曾私下裡試探過李鳴鋒，是否願意到哥哥手下任職，二哥在大哥的照看下已經是定遠將軍（正五品上）了，丈夫的武功才學不在二哥之下，不用幾年也能做個將軍吧。可是李鳴鋒嚴辭拒絕，妍兒暗中嘆息，知道丈夫是不想被人看依靠帶關係，真是也自己敗也自己，不知是誰拖累了誰。

李鳴鋒躍躍試，妍兒隻能遂他心意。一聲令下，江家護衛迅速武裝起來，府、車馬行、鏢局有戰馬二百餘匹，上好的兵不缺，多是張先生從西域購進的百練鋼刀。丈夫要出征，妍兒把江家的家底都搬了出來，帶著李鳴鋒來到後寨，開啟軍械庫，裡麵陳列著居須輕甲、細鱗甲，上好皮甲。

鄭朝允許百姓擁有刀劍，但對甲冑的數量卻是嚴控，普通百姓私藏盔甲便是死罪，八品武（縣尉）允許自置皮甲一副，七品武將則許兩副，六品武將許置甲五副，五品則為十副；四品以上武將許二十副，文許十副；三品以上武將許五十副，文二十副；男爵五副、子爵十副、伯爵五十副、侯爵百副，公爵二百副，王爺置甲數與護衛數同。江安義是平山侯，按製可置甲五十副，加上江安義是五品將軍，再添十副，也就是說江家允許置甲六十副。

李鳴鋒看到倉庫中銀白的居須甲就有五十副之多，細鱗甲、明甲、鎖子甲等鎧甲不下百副，至於皮甲更是堆積如丘，若是被人告發，江家恐怕罪責不輕。

李鳴峰挑選了二十副居須甲，二十副細鱗甲，二十副皮甲，剛好是江家能擁有的盔甲數，不過細究起來，江安義兄弟邊還有百餘名親衛個個都有盔甲，早已超出了朝庭規製。這種事誰也不會認真查究，那些王爺邊的衛隊真如規定的那麼多嗎？哪個公侯家中的盔甲沒有超過定製，甚至連鄉間士紳家中也藏有幾副鎧甲。

送走神煥發的丈夫，妍兒開始理家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