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清早, 廣源騎著馬趕來軍所。

到時卻本沒能進門，隻看見大隊兵馬齊整而出，從大門直往外而去, 拖拽了老長的隊伍，就快蔓延到了遠天邊。

他從馬背上下來，著頭墊著腳朝裡張，剛好看到胡十一帶著隊伍出來, 忙直揮手。

胡十一走過來, 上甲冑整整齊齊“你跑來乾啥？”

“自然是來看郎君, 你們這就要出發了？”廣源問。

“可不是, 今早剛得到的軍令, 說就了。”胡十一往後指“頭兒馬上就來……”

話頓住, 他驚訝地盯著大門裡。

大門，兩匹馬一同出來, 當先黑亮的戰馬上坐著山宗，旁邊的馬稍稍落後一步，馬上坐著著疊領胡，披著厚厚大氅的人，臉掩在兜帽下，細看纔看分明。

廣源早已按捺不住詫異道“郎君這是做什麼，要帶夫人……”

山宗笑了笑“大驚小怪的乾什麼，這是我的軍師。”

神容跟他並騎而行, 隻輕描淡寫看了他們一眼。

廣源隻得眼睜睜看著他們兩匹馬自眼前過去。

張威過來, 拽一下胡十一，後者纔回神, 趕跟上去。

諸位下州鎮將都率領著各自的兵馬跟在行進隊伍裡。

周均帶著人馬出來時，看到了山宗旁的人, 已往前方而去，完全沒想到他這是要乾什麼，接連看了好幾眼。

薊山附近，往關口方向，一支烏泱泱的兵馬已經提前在等著，兵馬當中高舉著一麵山字大旗。

為首領軍的人騎著馬，胡外麵罩著銀甲，卻是個子。

那是山英。

遙遙看見行軍靜，立即打馬迎去，正看到那浩齊整兵馬前方的兩人。

“大堂哥，我帶山家軍來候命。”先驚訝地看了一眼神容，才對山宗抱拳道。

山宗扯韁停住，看了眼後方的山家軍“嗯。”

“還有一支山昭率領的輕騎會隨後趕來。”山英又道。

山宗點頭“讓他先與你會合，等我調，孫過折狡猾多變，我的計劃也隨時可能更變。”

山英抱拳稱是，乖乖垂頭，聽著他的安排。

另一頭，遠幽州城方向，一行人正往這裡趕來。

長孫信本要往薊山裡去看礦，一早得知軍所兵馬已出了，便知道神容肯定也跟著去了，忙就趕了過來。

來幽州時他就知道神容有此打算，可沒告訴父母，隻告訴了他。雖說知道有本事，也有山宗在，但做哥哥的哪能不擔心，總得來叮囑幾句。

哪知等他這一行人抵達薊山附近，隻看到大軍浩遠去的塵煙，都已經拖到關口附近了，就是追也來不及了。

他坐在馬上嘆口氣，隨即就看見前方還有另一支兵馬，就停在道旁，那赫然是山家軍，再看見領頭的是誰，他止不住來來回回看了好幾眼，拍馬就趕上前去。

山英剛察覺有人馬接近，回頭就看到馬背上那一襲披風加的端貴公子，驚喜得眼中一亮“星離，你竟也來幽州了？”

長孫信打量“你這是要參戰？”

“是啊，”山英道“聖人允許大堂哥呼山家軍，能追隨大堂哥作戰可是難得的機會，我可是搶著機會來的。”

長孫信皺眉“那是要去戰場上廝殺，你搶這機會做什麼？”

山英莫名其妙“打仗自然是要上戰場廝殺了，我又不怕。”

長孫信被說得無言，皺著眉，攏著悶悶一聲低咳。

“你這又是怎麼了？”山英已經對他這點小舉得很了，忽而恍然道“不必擔心神容，有我大堂哥在呢，肯定會被護得嚴嚴實實的，你便放心好了。”

說完就要打馬走了。

“等等，”長孫信住“那你呢？”

“我？”山英停一下，明白了他意思，笑起來“我沒事啊，用不著擔心。”

長孫信臉都有些發白“你怎能說得如此輕巧？”

山英不以為意“本就是啊。”

長孫信被噎得說不上來話，此一去，萬一有什麼事可如何是好，怎能如此不在意！

眼看著打馬轉了頭，那臉上毫不當回事一般，就要自他跟前走遠，而後就會隨那大軍出關，趕往敵前……

他想不下去了，忍不住又打馬追了一步，橫著馬擋下了。

“怎麼了，還有何事？”山英古怪地看著他。

長孫信眼神不自在，往兩邊看了看，眼前隻一人，心一橫道“還有私事！我已向你表了心意，你一定要好好回來！”

山英愣住“啊？”

長孫信沒好氣，著聲道“我上次的話還沒說完，你不是想知道嗎？就是這個！”

山英著實愣了好一會兒，才總算回味過來，被他這話一提醒，倒好似有點回想起來了。

那晚山家熱鬧，喝醉了，被他送回的時候，半路無人時的廊角裡，他問“你覺得我為人如何，便沒有其他想法？”

後來帶著醉意又說了句“我對你可不一樣了，我就沒對哪個子這樣過。”

山英想完，徹底明白了，眨了眨眼“原來你是看上我了？”

長孫信眼神越發不自然，一不做二不休“不錯！你此去戰場，一定要好好回來！”

山英回味過來“我沒說我馬上就要去戰場啊。”

長孫信忽然愣住了“什麼？”

山英誠實道“我大堂哥山家軍在後方陣，隨時聽他調令，眼下還沒到我上戰場的時候呢，所以我才說我沒事啊。”

說著又仔仔細細盯著他，一張英氣的臉湊近了些“你方纔說的話都是真的？”

長孫信被看著，才知自己剛纔有多心急，頓時手攏著連連乾咳了好幾聲，臉都漲紅了。

……

關口之外，大軍推出邊境。

依憑後方關城崇山峻嶺的圍護，全軍在出境不遠的平地上紮營，作為排程的後方。

大風漫卷，沙塵呼嘯，沉穹窿下，一座一座營帳如憑空般鉆出了大地。

遠，敵方衛城方向，兩隊斥候陸續返回。

中軍大帳裡，坐著九州鎮將，如同來到幽州的這些時日一樣，剛剛討論過一翻布戰，圍看著麵前的沙盤。

“薊州城外有契丹所造的圍擋，要想拿回故城，首要得能進故城。”山宗站在沙盤前，掃一圈眾人“先到這裡吧。”周均看著沙盤，又看一眼他。

沙盤上麵如此麻麻的排布，山宗不像沒去過，反倒比在座的其他人都瞭解，甚至比自己這個在關外作戰過的都瞭解，彷彿他曾到過薊州附近，當初那一戰不曾缺席過一樣。

山宗抬眼看過來“怎麼，我剛才的布戰沒說清？”

“沒事。”周均細長的眼移開，起，先往外走了。

其他各州鎮將亦紛紛起“隨時聽候山使軍令。”

臨走時，還有人多看了一眼帳中後方側坐的影。

還從未見過行軍帶著自己夫人的，但這是山宗，似乎也就不奇怪了，誰都知道他行事張狂，豈會在意外人眼。

鎮將們退去後，胡十一帶著斥候的訊息進來了。

“頭兒，斥候探得訊息，關外早有增兵，奚和契丹聯軍為主力，都集結在故城方向。”

山宗冷笑一聲“他一直在增兵，聯結外族，可見他早就準備再手了。”

大約是出於對他帶走盧龍軍的報復，連奪取“山河社稷圖”的行都急了起來，但現在中原的兵馬搶先來了。

神容從後方起走了過來，揭去戴著的兜帽“奚和契丹聯軍為主力？難道還有其他外族？”

山宗說“上次他能聯結到十萬大軍，就已有其他外族勢力加了，若是讓他拿到了東西，恐怕還會有更多，目的就是周邊四夷聯合來犯。”

胡十一嘖一聲“頭兒你說中了！斥候打探到他們還跟突厥勾結過，哪知前幾年北疆一戰後，突厥大敗，到現在也沒勁兒爬起來，這才沒他們得逞。”

神容蹙了蹙眉“邊疆就沒安穩的時候了，他連這麼大的企圖都敢想。”

山宗沉定定地看一眼，手指點在那錯復雜的沙盤上“烽煙沒有盡時，這裡有奚和契丹，更北麵有突厥，西麵還有吐蕃，有人就有野心。別說現在，或許百年後、千年後也沒停歇的時候，到了底遭殃的也不過是凡夫走卒。不過也沒什麼，對我們而言，既已披了軍甲，隻要眼下平定就足夠了。”

神容沒做聲，看著他的手指點著的地方，薊州。

胡十一聽了也難得沉默了，許久才嘀咕著罵了一聲，報完了事，還站著，看見神容在，就和山宗挨著站著，忽然反應過來，乾笑一聲，轉頭出去了。

帳裡一下安靜了，隻剩下外麵呼嘯而過的風聲。

帳沒有燒炭火，神容上的大氅一直沒有下。

山宗手一，抓著的手了一下，發現冷了，順手塞懷裡，懶洋洋地笑了笑“這麼冷，我的軍師被嚇著了？”

神容手順著他溫熱的膛往裡，直至摟住他的腰，抬起頭看著他“我在想如何順利敲開薊州故城的大門。”

山宗盯著，知道在想如何幫他，聲音不覺低了“想的如何？”

神容挑眉“若有‘山河社稷圖’現世，孫過折應該會自己開門。”山宗黑沉沉的眼了一，似已明白意思。

神容摟他“要平定眼下，我自然會與你一起。”

山宗沖勾起角，用力將按口，強勁的心跳在耳側“明白了。”

他定有過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