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纔與說什麼了？”

神容自馬車旁轉過頭, 正迎上走過來的山宗。

他說話時朝前方掃去一眼，指的是趙扶眉。

那裡，趙扶眉不知與周均說了什麼, 好似在已決心要隨他回去了，能聽見趙進鐮在一旁著人安排車馬。

神容眼珠輕轉“隨便閑聊了兩句。”

山宗勾著角“看你們說話時總看我，還以為是在說我。”

“誰看你了？”輕輕說。山宗掃過左右無人，走近低語“還這般有勁頭, 看來這麼多天歇下來, 是已經沒事了。”

神容眼一抬, 看住他, 隻看到他一臉的氣, 咬了咬, 被他的骨弄得渾不自在，乾脆一提, 先登了車。

山宗在車邊盯著，似笑非笑地牽了馬，翻而上。

又放下車簾擋住了他臉。

就是已經他得逞到這地步了，才更不想讓他得意。

得寸進尺。

馬車出城，一路繼續送行檀州軍。

檀州軍悉數離開幽州城，直往邊界檀州方向而去。

周均坐在馬上，遙遙向城門還站著的趙進鐮抱拳告別過，轉頭看著趙扶眉乘著的馬車自眼前過去。

隻在車裡坐著, 沒有臉。

待的馬車隨著檀州軍往前而去了, 他才停下，往後看了一眼不遠不近送出來的山宗。

山宗扯一下馬韁, 不疾不徐地打馬過來“還有話說？”

周均沉著眼“當初那一戰之後，你的盧龍軍不是說充軍所改編為幽州軍了？為何幽州隻有這些兵力, 那個龐錄又是怎麼回事？”

山宗臉上沒有表，聲得很沉“哪一戰？”

周均慣常地著臉，顯得白臉微青，似臉不好，許久才道“沒有哪一戰，是我記錯了。”說完臉更，打馬走了。

山宗打馬回頭，到了馬車邊，神容正掀著車簾看著他“你們說什麼了？”

他學著先前的模樣“隨便閑聊罷了。”

神容知道他是有意的，悄悄白他一眼。

山宗好笑，揭過了這話頭，朝遠去的周均看了一眼。

……

車馬剛要回城，一隊兵匆匆自遠趕來。

“頭兒，又抓回了幾個大獄逃犯。”領頭的是百夫長雷大。

山宗打著馬，眼掃了過去“剩下的盡快抓回來。”

雷大抱拳領命，又匆匆離去。

神容揭開車簾，想了起來，是當日那群敵兵先鋒襲擊幽州大獄的事，難怪幽州至今都還戒嚴，多半就是為了搜捕他們。

“聽說當初發配到幽州大獄的那個柳鶴通也不見了？”

山宗看過來“他那種不足為患，獄卒說有可能是被敵兵帶走了，有一些還在附近逃竄，恐怕是孫過折留給我的一個後手。”

神容不就蹙了眉，幽州大獄裡有一些當初暴後僅剩下來的關外犯人，都對山宗心懷憎恨。

若真如此，那這個孫過折也太過狡詐了，作戰中都還想著留下一記後手。

細細想了想“我記得朝中對歸順的契丹部族有賜姓李孫二姓的慣例，莫非他是被賜過姓的？”

山宗嗯一聲“歸順的契丹王室賜國姓李，貴族賜姓孫，他是契丹貴族，曾經的確歸順過，對中原很瞭解，尤其對幽州。”

話音剛落，山宗剛要扯韁繼續前行，忽而臉一凜。

倏然一聲尖嘯，拉車的馬匹乍然抬蹄狂嘶，背上赫然中了兩支利箭。

一切都是電火石間的事，神容不過剛剛放下車簾，馬嘶抬蹄，門簾晃，外麵駕車的護衛連同紫瑞被一併掀了下去，一聲慌的尖，車已被撒蹄狂奔的馬拉著奔出。

一下往後跌去，堪堪扶住車廂，聽見外麵山宗的怒喝“抓人！”

剛剛沒走遠的雷大在那頭喊“剩下的冒頭了，快追！”

門簾晃，甚至能看見一閃而過城門下趙進鐮等人慌張追出幾步的影。

車外幾匹快馬在追，分不清誰跟誰的。

神容努力穩住形，揭開車簾，果然已無人駕車。剛剛說到孫過折的後招，就已經在眼前應驗了。

盡量往外探出去，聽見山宗在喊“穩著！”

快馬直直如飛一般，沖下了斜坡，險些要翻倒，顛簸的沒法穩住。

神容數次往外探去，一遍一遍努力地去扯馬韁。

終於看見山宗騎快馬而來的影，就在右後方，迅疾如風，整個人都伏低了，如箭一般往這裡而來。

路還是太顛簸了，扯到了韁繩，用力還是艱難，手心都已生疼，餘瞄見前麵已快沖到山下附近，到都壑叢生，遠有白。

憑著對這山周地形的瞭解，想了起來，那裡有河，努力拽著韁繩往那兒扯“主小心！”是東來的聲音，他也在後麵追著。

奈何多馬拉就的馬車一旦失控，速度實在驚人，很難追上。

山宗在後方追不捨，看見自車探出，扯著韁繩的影，一夾馬腹，疾馳更甚，近到車旁。

下一瞬，神容已扯著韁繩快到河邊。

山宗立即出手“過來！”

神容一手出去，夠他的手，始終夠不著。

他咬牙“跳！”

神容愣了一下，看見他馬上疾馳而至的冷冽眼神，心一橫，閉眼就跳了出去。

一聲巨響，馬車在中翻了下來。

“東來，穩馬！”是山宗的聲音。

他幾乎是直接躍下了馬，一刻沒停地就直撲水中。

神容一頭從水中出來，大口了口氣，就被一雙手臂接住了，往邊上拽去，避開竄的馬匹。

旁撲通幾聲水響，快馬而至的東來跳下水中，帶人過來穩住被下沉的馬車拉拽還躁不安的馬。

神容心口狂跳不息，看見山宗近在眼前的臉。

他半，拉起來，一手摟著“沒事了。”

神容著氣點點頭，被風一吹，上很涼。

山宗的馬因是戰馬，訓練有素，還好好在旁刨著地。

他過去牽了馬，隨手擰一下的擺，抱著神容上去，翻而上，直接回城。

“你剛纔是故意往河裡走的？”在路上時他才著氣問。

神容氣息不穩地嗯一聲“隻有那裡能跳。”

山宗竟笑了一聲“真有你的。”

隻有有這個膽子。

盡管如此，說話時他已收了手臂。

城門口，趙進鐮一行送行的人還在等著，見到他們返回才鬆口氣。

“崇君放心，人已抓到，就在這城門附近埋伏著，許是知道今日檀州軍要走，等時機的，我已著令將他們押往大獄了。”

山宗隻點了下頭，臉鐵青，那群逃犯，一個也別想跑。

“繼續戒嚴！搜捕乾凈為止！”

聽到他的軍令，左右兵卒大聲稱是。

他自小跑而來的紫瑞手中接過披風，裹在神容上。

神容在他懷裡，自知此刻模樣狼狽，尚且還穩著姿態“刺史放心，虛驚一場。”

趙進鐮刻意沒有多看，抬手做請“快些請回。”

一麵心裡嘆，真不愧是山崇君看中的人，也就臨戰遇險都還能如此鎮定了。

……

回到舍裡，天已經快要黑下來了。

了大門，神容纔算六神歸位。

山宗一，下了馬，帶著進門。

腳步一下不停，直往主屋而去。

廣源從廊下小跑過來，手裡拿著什麼，看到他們形一愣，都忘了來意。

山宗停了一下腳步“你拿的什麼？”

廣源這纔回神，將手裡的東西遞過來“是給夫人的信，先前夫人寄出去的家書已經寄了，送信回來的人說半道就出去了。”

神容不穩的氣息都頓了一頓“什麼？半道？”

廣源攏著手稱是，一麵往側麵站，看出披風裡裳的，好給擋風“據說他們半道就遇上了國公一行。”

神容一怔“我父親來了？”

“好、好像是。”廣源不知為何都有些慌張了，大約是被口氣弄的，也可能是被眼前二人形弄的“聽聞國公快馬趕路而來，帶信回來的兵馬說已快到河東了。因著幽州現在戒嚴，他已放緩行程，大概會暫停河東數日，收了夫人的信，人帶話回來的。”

神容擰起眉，還想再問兩句，就見廣源抬了下頭，看了眼後，低頭退去了。

看過去，山宗頎長拔的姿立著，昏暗的廊火下，黑如點漆的眸子盯著。

“沒想到。”他說。

大概是因為戰後戒備未除，否則此時趙國公可能並不會給信，直接就來了。

他手臂一收，摟著神容往院走。

神容邊走邊道“不能讓我父親這樣來。”因為冷，聲音都還有些輕。

山宗長步大，被摟著，有些跟不上，上又涼，腳步太快，便又急又輕地息起來。

心裡卻轉得很快，難道要讓他父親直接進幽州，毫無準備地被告知與他已婚，那絕非什麼好事。

“是他看到我此刻的形，也會他擔心不已。”就更別提在幽州這些事了。

知道他父親一定是因為戰事而來的。

山宗將上披風又摟些“那你想如何做？”

“我明日親自趕去河東見他。”神容說。

山宗腳步停下，眼瞇了一下“你要親自去？”

“我必須去。”神容抓披風領口，思來想去，隻有這樣了。

他定有過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