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好的讓人有一種想要放聲大喊的衝，沒有一風，好像洗過一樣的蔚藍天空上甚至找不到雲朵。從天上無遮無攔的照下來，在地上鋪了一層厚厚的溫暖。皇帝陛下的車駕碾著前行，慢慢的進了巨大的演武場。

進了演武場之後又走了足足半個小時，才看到那座土城。皇帝在馬車裡低聲吩咐了一句，馬車隨即穩穩的停了下來。太監頭子蘇不畏躬著子將馬車簾子開，皇帝探出頭忍不住貪婪的呼吸了一口城外的新鮮空氣暢然道：“到了演武場，不坐車，騎馬。”

蘇不畏連忙招手，吩咐人將皇帝的坐騎牽過來，這是一匹純白的產自北遼地的駿馬，是第一次北遼地使者到長安的時候敬獻給大隋皇帝的禮。得到這匹馬之後皇帝立刻就拋棄了自己原來的坐騎，一匹產自蒙元帝國的雄駿戰馬。雖然那匹馬是同樣名貴的汗，但誰它出蒙元呢。

這匹被北遼人爲雪麒麟的戰馬野十足，皇帝陛下爲了馴服它整整用了半個月的時間。饒是皇帝登基之前也曾領兵弓馬嫺，馴服雪麒麟的過程還是搞的他有些焦頭爛額。

下車上馬，皇帝抖擻神。

大侍衛統領羅蔚然，副統領兼衙鎮使侯文極兩個人隨其後。再後面是上百名穿飛魚袍的大侍衛，侍宮等人都只能繼續步行，慢慢的往觀戰臺那邊走，跟著戰馬屁後面吃煙塵。

縱馬跑了幾裡，皇帝覺這幾日來皺的子都舒展開了。

所以心大好。

離著觀戰臺還遠，怡親王領銜，演武院院長周半川，右祤衛大將軍許孝恭等人已經快步往這邊迎了過來。見皇帝陛下到來，怡親王率先袍跪倒口稱萬歲。在他們三個後，演武院的教授們和右祤衛軍中-將領跪了一片。

皇帝下馬，走過去先把周半川攙扶起來說道：“朕不是說過嗎，先生德高重，可以見朕不跪。”

周半川朝怡親王楊胤了眼睛說道：“王爺先跪，我等怎麼敢站著。”

“起來吧老六，以後只要不是朝會那樣的正式場合，你們都不用下跪見禮，太麻煩。”

皇帝笑了笑，舉步往觀戰臺那邊走：“朕今兒打算一天的懶，所以跑到你這演武場來看看三甲之間的比試。大隋演武院前三的青年才俊，都是人傑。朕昨兒猶豫了很久還是沒抵得住，下了朝會就直接過來了。”

“還沒開始。”

周半川回了一句。

皇帝一邊走一邊說道：“昨兒聽說沒打起來，朕想著他們應是都在等天黑夜襲。可早晨還沒消息送到朕手裡，朕才醒悟那三個傢伙應該是都在等著別人先出手。所以朕就來了……朕坐在觀戰臺上，他們還好意思等下去？”

說這話的時候，皇帝竟然帶著些許小孩兒般的得意。

周半川和怡親王楊胤三人相視一笑，尤其是怡親王楊胤笑得尤爲開心。如果不是陛下親自到了，只怕他真要在演武場裡足足等上三天。用他自己的話說，三天耗在演武場，也不知道錯過了多彩節目。

皇帝看起來興致很高，快步登上觀戰臺後在局中的椅子上坐下來。他看著楊胤笑道：“你府裡存的茶葉比皇宮裡的都好，趕拿一些出來，別小氣。”

“臣弟的茶葉哪裡比得上陛下宮裡的，臣弟饞今年江南進貢宮的大紅袍已經很久了。每每想到，睡不著覺……”

“就知道你不肯吃虧！”

皇帝白了他一眼說道：“朕今兒喝你的茶，回頭讓蘇不畏給你送一斤獨枝大紅袍去。”

“謝主隆恩”

楊胤抱拳彎腰，帶著點佔了便宜樂不可支的味道。

香茶上來之後，皇帝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忍不住讚道：“朕就說老六手裡全是好東西，這茶只怕是最一萬四千芽以上的蓮心，這一壺換銀子就夠一戶小戶人家一年的開銷用度。”

“吳一道送的。”

楊胤連忙垂首道。

皇帝笑了笑，沒再繼續茶葉的話題。他指了指幾裡外的土城問道：“派個人去催催，就說朕今兒就要看到結果。天黑之前如果再分不出勝負來，朕就把他們三個都送到寧安塔戍邊去，就算羅耀，虞滿樓和李遠山三個人來跪著苦求，朕也不會收回命。”

下面的侍衛不敢耽擱，連忙上馬往土城那邊飛馳而去。

皇帝品了一口茶，微微沉了一會兒側頭對周半川說道：“周老，前兩天侯文極告訴朕個有意思的事，朕聽了心裡著實高興……紅袖招回長安來了。”

“啊？”

瞇著眼睛喝茶的周半川神一變，險些一口茶噴出來。

坐在最遠的許孝恭下意識的看了怡親王楊胤一眼，很快就把目收了回去。他知道陛下的子，絕不會無緣無故的說某些事某些話。陛下對臣子們講的任何一句話，往往後面都藏著比字面意思更深的一層意思。

他下意識的看楊胤，是因爲他知道陛下這句話紅袖招回長安看似是對周半川說的，其實是對怡親王說的。

“老七回來了嗎？”

楊胤立刻站起來，急切難耐的問道。

皇帝搖了搖頭道：“十年半了，朕派人找遍大隋，也沒有一點老七的蹤跡……不過紅袖招那歌舞行回來了也好，也算能看到個老七的影子。朕已經吩咐過侯文極讓他知會下面的員們，紅袖招既然回來了就應該本本分分踏踏實實的開下去。該那樓子的賦稅一個銅錢也不要收，老七在的時候也是這規矩……不過長安府該怎麼給批文用印不能刁難，朕若是知道有人從中搞什麼小作也不會輕饒。”

這話的聽起來是在說長安府衙門，但在座的人誰都明白話裡面是什麼意思。

周半川又瞇起眼，但眼裡都是笑意。

許孝恭垂目看著腳尖，不言不語。

楊胤苦笑搖頭，嘆了一聲俯說道：“臣弟錯過一次，不會再錯。”

……

……

皇帝到了演武場的消息送過去足足半個時辰，土城那邊還是一點靜都沒有。這讓怡親王楊胤有些不悅，他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優哉遊哉不知道神遊去了何的周半川，忍不住問道：“周老，你看今天還打的起來嗎。”

“打”

周半川睜開眼睛笑道：“陛下的旨意已經下了，那三個小傢伙怎麼敢抗旨不尊？只是估著還沒想好該怎麼打，無妨……再等等。”

皇帝微笑道：“如果因爲朕一道旨意下去，他們三個就忙不迭的帶兵往上衝，那今兒也就沒看下去的必要了。爲將者，出手就爲求勝。如果沒有一一毫的勝算，純粹爲了迎合朕而出手，是廢材，不用也罷。”

楊胤不好再說什麼，看著土城那邊生悶氣。

皇帝道：“老六，你這子還是一樣，太急。”

“臣弟已經沉穩許多了。”

楊胤語氣謙卑道：“這些年養花養鳥養，慢慢再沉澱吧。”

“嗯”

皇帝嗯了一聲道：“修養的事更急不得，如果急了就不是修養，而是繼續養著急脾氣，越養越燥。”

聽到這句話，楊胤的神微微黯然。

繼續修養。

他心裡苦笑一聲，心說陛下，我已經打算一輩子這麼修養不問朝政了，你又何須再次提醒我？

就在這個時候，許孝恭忽然將千里眼遞給皇帝說道：“陛下，那邊了。”

皇帝接過千里眼往土城那邊看過去，忍不住輕輕咦了一聲笑道：“怎麼是三個人一起了，南，東，西，三面都打出了旗子，難不他們三個打算同時進攻？如果真是這樣，他們總算是悟了幾分周老如此安排的深意。”

“看樣子是。”

許孝恭笑道：“周老這樣安排，爲的是讓他們知道有時候面對看似解不開的難題，只要謹記團結二字，就能迎刃而解。土城駐兵兩千，他們三個每人才五百兵，番去打的話誰也不可能打的下來，只有他們想到了團結一心，合力攻城，纔會有勝算。”

“所以，從一開始，周老就沒打算今年演武院的三甲分出什麼一二三的名次來，而是想用這樣一場比試教會他們爲軍人更應該懂的道理。”

皇帝點了點頭道：“羅文，虞嘯，李伏波……周老，你覺著是誰先想了，然後說服另外兩個人的？”

周半川想了想微微搖頭道：“羅文子冷冽卻簡單，難。虞嘯心機太深沉反而容易鑽進死衚衕，也難。至於李伏波最是沉穩但缺靈，還是難……臣想不出是誰。臣本以爲，三天之期到了他們也想不到臣如此安排的深意。”

皇帝道：“誰想出來的，朕就直接封爲從四品郎將，送到西北李遠山的右驍衛裡去。”

這話，纔是真的大有深意。

在座的幾個人，除了怡親王楊胤不理政務不知道皇帝要對西北兵之外，周半川和許孝恭可是都知道。這個時候把其中一個送到西北，可見皇帝要重用新銳將領的心思有多濃。要是抓著這個機會，在西北取些就的話，將來前途不可限量。

“咦？”

許孝恭忽然驚訝的咦了一聲，指著對面土城方向說道：“似乎有變化。”

“怎麼北城突然出現一支人馬？”

“漂亮！”

皇帝龍大悅，忍不住一拍大說道：“南，東，西都是疑兵，只怕也就佈置了幾十個人滿了旗子罷了，那三個人卻合兵一繞到防守最薄弱的北城合力進攻，妙哉！朕之大隋有這樣的良將，當真值得慶賀！”

只是不知爲什麼，周半川的眼睛卻再次瞇了起來，若有所思。

……

……

土城

看著士兵們蜂擁爬上北城牆，三位演武院的青年才俊臉上都掛著笑意。二十一歲，註定會繼承國公爵位的虞嘯指著城牆微笑道：“善武兄，若不是你頓悟院長大人的心思，只怕咱們三個還得在大帳裡對著地圖急得團團轉呢。”

羅文微笑道：“定呈兄，只是僥倖而已。”

他看向李伏波微笑道：“我本以爲，謀文兄應是咱們三人中最有希奪魁之人，私下裡都已經備好了賀禮了，看來要省下這筆銀子了。”

李伏波笑了笑道：“進城吧，回頭還要去面聖。”

“兩位請”

羅文做了個請的手勢，虞嘯一馬當先城，李伏波在後面跟著，等他們兩個走出去幾步之後羅文回低聲吩咐自己手下親衛：“去把那個人殺了，手腳乾淨些……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破城的法子不是我想出來的。”

他麾下親衛點了點頭，轉帶著十幾個人往大營方向衝了回去。

看著自己親衛離開，羅文角冷冷笑了笑自語道：“你這樣的人就算再聰明又有什麼用？遇見我是你運氣不好，而你鑽進我的大營，是我的運氣太好。”

他看著那土城城門，似乎看到的是一套從四品郎將的鎧甲。忽然起了風，土城上那剛剛豎立起來飄揚而起的大隋戰旗，就像是命運之神在對他招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