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說話的時候，啞姑又端著兩碗麪出來了，我朝著碗裡看了眼，清湯寡水，一點也沒有。果然還是「遵循」了我的意思，今天早上就打算讓我們吃清湯麵和鹹菜了。

老白頭看到桌子上的麵，顯得有些尷尬，我一邊說著「最近吃得有點油膩，正好換換口味，那什麼，先吃飯吧，吃完飯咱們去寨子裡。」

隨後啞姑又陸陸續續地端來麵條和鹹菜，我們這一大群人圍著掌大的桌子坐下，悶悶地吃了起來。

雖說麵條沒什麼味道，可好在鹹菜醃得還不錯，鮮鹹中帶著一甜味，非常合我們的胃口。

吃過飯，我們暫別老白頭，來到了上寨的大路上。

離老白頭的住稍微遠一些之後，我才開口問黃大仙「老白頭的魂魄為什麼會分裂，會不會是有人在他上施展了什麼法？」

黃大仙想了想，搖頭「不像，他的魂魄比較特殊，看似平常，其實在每一縷魂韻上都帶著一不易察覺的氣，墓裡頭的氣。」

梁厚載在一旁接過了話頭「之前回墳山的時候沒告訴你，這個老白頭，其實是被玉複製出來的複製，他的本王大富，是守陵人一脈最後的傳人。王大富曾經在一墓中待了足足三十年，直到現在，他上還帶著一點墓中的氣。」

黃大仙「哦，這就說得通了。其實老頭子上的氣還真不是在三十年裡頭就能型的，他那氣經過了多次沉澱，至有幾百年的歷史了吧。估計是從他的先祖那裡一代一代傳下來的。他是複製，也就是說，他的魂魄本來就是被複製出來的，像這樣的魂魄，狀態和質都不太穩定，很容易發生異變。」

記憶不能隨著脈代代相傳，可深魂魄的邪炁場，的確可以從先代那裡繼承下來。

黃大仙的這番話，也打消了我對啞姑的顧慮。

過了一會，黃大仙又問我「恩人啊，你剛才還沒說，你是怎麼知道離魂陣的。」

我朝山頂那邊看了看，正好能看到土樓，於是將黃大仙拉到邊，指著土樓上的尖角石對他說「看見那塊石頭了嗎，它正好對應了破軍星的星位，那上麵有一個，裡麵放著一枚銀鈴，鈴膽是用無石打造的。」

黃大仙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你的意思是說，在這老羌寨裡，就有一個佈置好的離魂陣？」

我先是點頭，旋即又搖了搖頭「也不能算是佈置好的，我在寨子裡轉了很多遍，都沒有找到魂，可是現在……你來了。」

黃大仙愣愣地看著我，好半天沒說話。

正好梁厚載也在場，我就停下腳步，將這幾天的經歷盡量詳細地說了一遍，當然，在峽穀中洗澡的經歷我是絕對不會說的。

在我說話的時候，梁厚載一直皺著眉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幾年到的煩心事太多，一時無法解釋的事太多，皺眉幾乎了我們的習慣，現在我終於知道，為什麼師父和仉二爺他們的眉心紋格外深了。

直到我把話說完，梁厚載還是一副皺著眉頭沉思的樣子，反倒是黃大仙先開口說「這麼說，羅剎棺裡的那本古籍，也是無當留下的了，可這個無當究竟是什麼人？」

「你聽說過羅中行這個人嗎？」我問他。

黃大仙搖頭「沒聽說過。」

我無奈地嘆了口氣「那就麻煩了，我想要說明白無當是什麼人，恐怕得花上一整天的時間。不過，你手裡的那本古籍，的確有可能是無當留下的。記得我當年和羅剎手的手，它在臨死的那一刻還著我們地師的名字，而無當則是地師的至。」

黃大仙「地師又是誰？」

我說「他莊君平，算是我們寄魂莊的開山祖師吧。雖說建立寄魂莊這個門派的人是我們的一世祖李子府，可一世祖是莊君平的弟子，寄魂莊屯蒙、豫鹹兩脈的大部分傳承，也都是從地師那裡傳承下來的。」

黃大仙還是一臉懵「這就是說，老羌寨這邊發生的事都和寄魂莊有關了？」

這一下可把我給問住了，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於是陷了沉默。

這時候梁厚載開口了「道哥，你不覺得，咱們這些年經歷的事，好像都是你們的一世祖早就安排好的麼？」

在他來之前我就一直有這樣的想法，聽他這麼一說，我立即點了點頭。

梁厚載接著說道「我覺得，寄魂莊的先人們似乎在兩千年前就預知到瞭如今發生的事，他們預知到了無當的變化，也預知到了你的出生。道哥，你可以想一想，如果，當初柴爺爺沒有在墳山那邊鎮守魃，你還有可能為守正一脈的門人嗎？」

當然不可能，如果我師父沒有留守山東，而是去了別的地方，我就不可能遇見師父，更不可能為守正一脈的傳人。

梁厚載沒有等到我的回應，卻自顧自地說著「你的一世祖改建了墳山下的地宮，將魃鎮在那裡，最主要的目的，似乎就是為了讓守正一脈的後人在那裡駐守。隻有這樣，才能在兩千年以後確保你順利進寄魂莊。」

我撓了撓脖子「太玄乎了吧？」

梁厚載若有所思地搖頭「確實很玄乎，可你仔細想一想，這可能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為什麼千多年來，隻有你在二次種棺的時候神沒有損，為什麼隻有你能催番天印？為什麼羅中行沉寂多年，卻在你執掌守正一脈前後的這段時間裡活頻繁？我想，這一切，都有可能是李子府佈下的局。應該說，這個局是李子府和無當聯手佈置的。」

仙兒在一旁「那我呢，寄魂莊的先祖也算到我了嗎？」

「不至於吧，」梁厚載搖了搖頭，接著對我說「道哥，你回想一下無當的經歷，再聯想一下最近幾年發生的事。李子府和無當留給了咱們很多東西，番天印就不說了，這是直接隨著傳承到你手上的。青鋼劍劍柄上的卵石、羅有方手中的骨牌，還有九封山的石碑，這些都是無當刻意留給咱們的。羅有方經常說，羅中行最忌憚的就是守正一脈的門徒，可他為什麼要忌憚？」

我說「我一直認為，他真正忌憚的東西，很可能是番天印。」

梁厚載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李子府和無當做了這麼多事，看起來好像針對羅中行，但我想，他們最終的目的，還是為了應對天地間將要出現的那場劫難。我們隻是他們的棋子，羅中行也是。道哥，你再仔細想一想咱們這些年收集到的線索，其實很容易得出這樣的結論。」

說完這番話，梁厚載就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我，我看著他意味深長的那雙眼睛，回想著他剛才說的話，漸漸明白了他的意思。

在兩千年前，一世祖和無當就意識到了後世會有一場大劫，也預測到了無當的意識會徹底被心魔佔據，他們佈下的這個局，從表麵上看，似乎是專門針對羅中行的。可如果這個世界上並沒有羅中行這個人呢，事又會是怎樣的？

兩千年前，地師莊君平和周烈就曾見證過無當被心魔控製時的形，他們應該很清楚，無當的意識早晚要被心魔侵佔，到了那個時候，他很可能四作惡，在天地間引發一場災難。如果換做是我的話，即便無當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也會在他徹底淪陷之前將他除掉。

當年的周烈是可以製無當的，可他沒有痛下殺手，是因為一時心，還是有別的原因？

再回想一下，王大富曾說過，九星連珠、鬼門開啟，都是必然的，這是天命，誰也無法阻止，他也說過，深藏在羅布泊的古墓兇險無比，當年青峰觀的老觀主帶著很多行當中的好手進去都無法全而退。換句話說，隻有懷大念力者才能進墓深，開啟鬼門。

而羅中行，就是被一世祖選定的人，一世祖是要借他的手讓鬼門開啟，再借我們之手將羅中行除掉。而周烈沒有在兩千年前痛下殺手，也極可能是一世祖的意思。

我知道，這樣說可能有些不合常理，但梁厚載說得沒錯，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了。

一世祖為什麼選定了羅中行，或者說選定了被心魔佔據意識的無當，而不是其他人。這是因為，無當也是這個計劃的參與者。

他比任何人都瞭解自己的境，也知道當心魔徹底讓他沉淪的那一天，他就不再是無當，甚至會忘記無當這個份。

我想，無當大概在很早以前就進過太墓，他見識過墓中的兇險，同時也意識到，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修行者能像他這樣擁有數千年的壽命，因為壽命的限製，同樣沒有人能達到他那樣的修為。

也許在這個世界上，能夠順利進太墓底的，也隻有無當一人而已。

我不知道一世祖是從何得知鬼門的存在，也許是通過風水、星象之類的東西推測出來的，也許是曾跟隨無當一起進過那個墓。但可以肯定的是，一世祖當時就意識到，隻要無當不死，在兩千年後，他將為唯一一個能開啟鬼門的人！

不管無當能否活到現在，鬼門都將被開啟，可如果開啟它的人不是無當，又會是誰？沒人知道，也許就連一世祖都無法推測出那個人的份。

所以無當活了下來，在這兩千年裡，他費盡了心思尋找到自己的弱點，並給我們留下各種線索，告訴我們弱點的所在。

現在我也終於明白周烈為什麼要放棄長生了，因為相對於他來說，無當更容易被我們戰勝，如果他活到現在，誰也不能保證，那個開啟鬼門的人會不會是他，也沒有人能保證，他不會和無當聯手，一起開啟鬼門。

還記得在北邙山上，不語道人能問我，凡人如果得到長生，是變了神，還是變了魔，當時我的回答是，凡人長生，必定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