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朝著水口的方向指了指，又沖我點點頭。

看樣子，師父是打算逆流而上了。

不過目前來說，走水口去河脈上遊似乎也是唯一的選擇，出水口太小無法通行，因為暗流的存在，我們也無法遊上岸，眼前那個不斷有新鮮河水湧的口，已經是我們能走的最後一條路了。

我朝著師父點頭，師父就轉過，著潭底的植被朝口那邊挪了過去。

劉尚昂準備的製氧機可以在四十分鐘到一個小時之足夠的氧氣，可誰也不確定還要在水下待多久，我隻能用上了息功，降低氧氣的消耗。

我跟著師父慢慢向前爬著，從石棺旁邊經過的時候，我朝那個棺材略地看了一眼，就見棺麵上坑坑窪窪的，十分糙，整個石棺看上去就像是一整塊原石鏤空雕琢出來的一樣，棺材的壁同樣也是凹凸不平的。

師父倒是沒去留意那口棺材，隻是不停地向前爬著。

越是靠近水口，暗流就變得越強，快到口前的時候，師父將整個子都在了池底，慢慢地向前挪。

我也學著師父的樣子低了子，這樣一來，水的阻力稍微小了一些，可當溫熱的口幾乎完全住冰冷的池底時候，還是讓人覺得非常不適應。

我們兩個爬進口之後，暗流的勢頭依舊強勁，我朝著師父那邊看了一眼，他還是趴在地上，慢慢地在水中爬行。之後我也沒多想，也像師父那樣默默地向前爬。

像這樣在水底爬行，我是無法計算自己爬行了多距離的，也無法估算自己在水底待了多長時間。

但我能覺到，隨著我們越來越靠近地河的上遊，水中的氣竟然變得越弱了。

直到暗流的流速緩下來的時候，我和師父已經來到了一條寬闊的河道裡，在這個地方，水中幾乎覺不到一一毫的氣了。

我和師父浮出水麵，爬上岸。

地河的水真的太涼了，我上岸以後，渾都哆嗦個不停，師父也好不到哪去，他抱著懷，也是不停地抖。

師父冷得下直，用抖的語音對我說「下……河，抓幾把……水草……上……上來……」

我也不敢含糊，趁著上還有一點熱量，又轉下了河道，沉到水底，扯了一大把水草上來。

師父看了看我堆在岸上的水草，很堅決地搖了搖頭「不……夠。」

雖然不知道師父要水草幹什麼，可他既然要，肯定就有用，我再一次潛了河底，將大量的水草扯上了岸邊。

師父和我一起將這些水草拖到一個還算乾爽的地方，之後他拿了我手中的狐火燈籠，拆了燈籠的燈罩，直接將狐火放在水草上炙烤。

在狐火的灼燒下，原本漉漉的水草竟然以眼能見的速度變了乾草，又是幾分鐘過去，一道橘紅的火焰在水草堆裡燃燒起。由於很多水草沒有到狐火的灼烤，上麵還帶著些水分，燃燒得比較緩慢。

就這樣，師父用狐火燈籠做出了一個火堆，借著火堆散發出來的高溫，我們上的溫度也在漸漸回升。

師父很快就緩過勁來，他一邊將狐火燈籠還給我，一邊對我說「還好仙兒事先把燈籠給了你，要不然咱們爺倆這次真要折在這了。」

我接過燈籠，看著那朵幽綠而冰冷的火苗，心中很是不解，狐火明明是冷的，為什麼能將水草點燃呢？

師父從口袋裡掏出幾塊漉漉的糖，一邊問我「想什麼呢？」

我說「也多虧了地河裡長了水草，不然就算有狐火，也沒有柴啊。」

我師父給了我幾個糖塊「補充補充力，現在除了這糖，也沒別的東西能吃。河裡東西不是水草，它和東北老黃家的布魚一樣，也是隻在墓裡生長的東西。」

說完師父又向了不遠的河流，接著對我說「看樣子，地河本是不帶氣的。下遊的水之所以氣重，就是因為水潭裡的石棺。」

我說「那個石棺，早年應該是用來存放魃的吧，也隻有石棺上的純氣，才能鎮住魃上的氣。可咱們守正一脈的先祖為什麼要把魃弄出來呢，就是為了收集魃嗎？」

聽到我的話，師父就沖我搖了搖頭「石棺應該就是用來放魃的，這一點錯不了。可你有沒有想過，魃雖然氣重，但卻是外，這種邪是符合易理的，它們的和外的是平衡的，你到的氣有多重，它的氣就有多重。而且，氣的因，就是它的氣……我這麼說你能聽明白嗎？」

我頓時有些不樂意了「怎麼就聽不懂了。您不就是想說，魃為了維持平衡，外的氣必須保持相同的強度。」

師父笑了笑，點頭道「就是這麼個意思。你想啊，它如果常年被放在那口石棺裡，表麵上呢，是石棺的氣鎮住了它的氣，可事實上，這石棺中的，也同時會滋養魃的，魃外，的氣越發強盛，同時也會讓它外的氣變強。久而久之，石棺早晚有一天鎮不住它。咱們的先祖應該是在魃破棺之前將它提了出來，用大將它鎮在了墓室中，再用黑鋼索和靈符製住它的，最後借地河和石棺鎮住它的氣。」

我想了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如果單純地將魃放在石棺裡，確實有破棺的危險。

師父隔著火堆靜靜盯著我，過了片刻，他才張口對我說「你小子，不要以為自己跑了兩趟生意就了不得了，你呀，還差得遠呢！」

我就納悶了，我剛纔不就是沒考慮到魃破棺這一層嗎，師父也至於用這種話來兌我？

聽著我師父的話，我心裡難免有點埋怨，但上什麼也沒說。

我覺，自從我獨立接手了胡南茜那邊的生意之後，師父好像變得特別說教了，也特別在意別人頂撞他。

那種覺，就好像一個退休的老幹部特別擔心被別人忘似的。

其實在那幾年，師父不但脾氣變得有些古怪了，而且變得特別囉嗦，特別聊他年輕時候的輝事蹟，偶爾，還會有點不近人。我知道，師父老了，他變得忘事，每次忘了點什麼，他就會莫名起火，這樣的火氣他沒辦法沖著別人發，就隻能沖著我發。師父不服老，可歲月終究不饒人，我能覺到，師父這兩年的一天不如一天了，雖然他的力氣依舊大得出奇，可在力上，卻已無法和從前相提並論。

這次下墓，我是不想讓師父來的，但我也知道，墳山的事他絕不會不管的，我瞭解他的脾氣，也知道我攔不住他。

我本來想，下墓以後，我就跟著他，看著他，照顧他。可沒想到被照顧的人，依舊是我。

火堆中的火焰依然旺盛，我和師父就坐在火堆旁，等著上服烤乾。期間師父時不時會說兩句無關要的話，有時候是對一些瑣事的抱怨，也有他對自己青蔥歲月的一些回憶。

我不聽這些話，就「嗯嗯啊啊」地應付著，可師父還是沒完沒了地說著。

在此此景下，兩個人湊在火堆上閑侃家常似乎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可當我長大以後，回憶起當時的景纔想明白，這可能是師父唯一一次傾訴的機會，因為在平日裡，我但凡是有點事做，就不會乖乖地聽他說這些話，總會找個藉口搪塞他，比如要寫作業，比如要練功，我從來沒有像那次一樣聽師父嘮叨，雖然我依舊沒聽進去多，也沒記住多。

但至，師父心裡憋了多年的話，終於傾訴出來了，儘管對於我來說，那好像都是一些無關要的話。

我也忘了師父到底嘮叨了多久，直到我發現上的潛水服已經被烤乾了，才對師父說「師父，咱們是沿著河道繼續走，還是等陳道長他們來找咱們？」

我沒記錯的話，師父當時好像正在聊我師伯結婚時的事，他說到興頭上，突然被我打斷，當即愣了一下，片刻之後纔回應我「沿著河道走吧。」

師父一邊說著，一邊扶著膝蓋站了起來。

我看他有些吃力，想上去扶他一下，沒想到卻得了他一個大大的白眼，他手將我擋開，還吼了一句「扶什麼扶，我還沒老呢！」

我覺得有點尷尬，暗暗咂了咂舌，也沒敢再去攙扶師父，隻是提起了狐火燈籠，幫師父照亮了路。

師父一邊走著，一邊環視著被狐火燈籠照亮的河道。

河岸上散落著一些石塊，從隧道的頂端不時有水滴滴落，長年累月的滴水穿石在這些石塊上留下了而深刻的坑窪，裡麵積著水，當新的水滴落之後，坑窪中的水會跟著激一下，泛起一陣漣漪。

師父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三步並兩步地衝到一個石塊前，手住石塊的邊緣，用力一扯，碩大的石塊頓時翻到在地，我纔看見石塊的底部有一些浮雕。

「有道，照一下。」師父朝我這邊看一眼，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那個石塊。

我舉著燈籠湊過去，不算明亮的綠火照亮了石塊底部的雕紋。雖然這些雕紋一直被蓋在地上，但也到了一定程度的腐蝕，不太容易辨認上麵的容。在狐火照亮的那一片區域上，我隻能辨認出一座山形的浮雕，雖然山峰的稜角已經被歲月腐得十分圓，可依舊能看出這個浮雕當初的做工十分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