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又將視線轉向了我師父，我師父來東北的時候其實也沒準備多煙草，在黃家莊待了這麼多天，煙袋眼看著也癟了下去。

他大概是怕老太爺搶他的煙，突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包有用把你家拆了。」

老太爺一下沒反應過來「什麼拆了？」

師父滅了煙鍋，將煙桿別在腰後，然後才對老太爺說「前些天，有道和有用在你的老房子地下發現了煞陣，為了搞清楚那些是從哪來的，他們拆了你的房子，掘地十多米，在你的老宅子下麵發現了一個很老的刑房。」

老太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房子被拆似的，他「哦」了一聲，說「那個刑房啊，我知道，一百多年前就在那了，早年黃家莊不是上過山坡嗎，那個刑房就是在那次被埋起來的。」

這時候我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老太爺「那個刑房裡麵，怎麼都是外國人的刑呢？」

老太爺說「那個刑房本來就是老子建的，當初東北那邊不是鬧聽天教嘛，煞陣就是在聽天教總壇的基礎上建起來的。按說，聽天教也不是什麼邪門的教派，可子不這麼認為，他們認為聽天教是邪教，裡麵的人都是巫，就在這地方建了這麼一個刑房，說是要抓巫男巫，可聽天教的教眾本事大啊，他們抓不著也惹不起，後來他們就從民間隨便抓人，弄到刑房裡去拷打審問，那些刑你也看到了，隻要是被關進去的人，沒有一個人能活著出來的，被抓進去的人在嚴刑拷打之下都承認自己是巫婆神漢，唉，那些人的淒慘，我是沒見過。」

說到這，黃昌盛從揹包裡拿了一盒煙給老太爺，老太爺當時就樂了，一邊點煙，一邊繼續說道「蘇三爺為了尋墓來到這個地方，發現子在這地方對當地的百姓私刑，一怒之下把駐守在這裡的子全都殺了，在那個時候，咱們所在的這座山，原本是子屯兵的地方，蘇三爺就在這裡布了八門金鎖陣，將那些紅兵全都困死在了山上。」

原來當年蘇三通在這裡佈下八門金鎖陣，最初的目的並不是為了保護地宮，而是為了對付老子。

我又對老太爺說「我們挖出刑房的時候，還在裡頭發現了一把閹刀，包師兄說，那把閹刀是從大清宮廷裡流出來的。」

其實我心中有種預，閹刀的事似乎不太適宜直接說出來，那畢竟是閹刀啊，弄不好老黃家在清朝的時候出過太監，對於這樣一個延續數百年的家族來說，祖上出過太監，似乎不會是一件太彩的事。

可我沒能忍住心裡的好奇，還是將這件事說出來了。

聽到我的話，黃老太爺的表頓時變得有些尷尬，他言又止，麵帶警惕地朝梁厚載和劉尚昂那邊看了眼。

梁厚載一直在旁邊聽我們說話，黃老太爺看他的時候，他也正看著黃老太爺，厚載天生就是一顆玲瓏心，立刻明白了老太爺的意思，拉著劉尚昂到一邊聊天去了。

之後黃老太爺才說「唉，老蘇家為了反清，每一代人裡都會挑出一個男孩，送到宮裡當宦，據說是為了方便對當朝皇帝下手，不過大概也是因為大清氣數未盡，老蘇家送進宮裡的人，沒一個能為天子近侍，行刺更是無從下手。蘇三爺其實就是宦出，隻不過到了緒年間，八國聯軍侵華，蘇三爺從宮裡逃了出來，才拾起了點金的老本行，在這個行當裡，三爺算得上是天縱奇才，很快就主掌了蘇家的家業。」

黃老太爺的煙很快完了，他頓了頓，又點上一，繼續說道「你說的那把閹刀我沒見過，不過想想也知道，那大概就是蘇三爺的東西了。你知道當初老蘇家為什麼該姓黃嗎，一來嘛，是因為三爺和聽天教有過節，改姓是為了避禍，二來，蘇三爺當初在宮裡認了一個宦做義父，那個宦就姓黃，蘇三爺從小就他照顧，離宮的時候也把他帶到東北來養老。」

這時候師父了一句「怪不得地宮裡有蟒袍和浮塵呢，原來蘇三爺是宦出。」

我也是後來才知道，秀在袍上的是蟒，皇帝上的袍子纔有龍紋，其實蟒和龍的形象很接近，隻不過四爪為蟒，五爪為龍。記得當時地宮那件袍子上的蟒紋，就是隻有四爪。

穿蟒袍持浮塵的人，想一想，似乎也隻能是宦了。

黃老爺子搖了搖頭，道「蘇三爺在宮裡的品級很低，隻有黃老太監那樣的大太監纔有賜的蟒袍。這個地宮，其實應該算是黃老太監的墓塚了，那堵牆後麵不是有個青銅檯子嗎。」

黃老太爺指了指那堵二米高的矮牆，又接著說「那個檯子，我估計應該就是黃老太監的棺槨。傳聞老太爺死後變，隻能燒灰燼，將骨灰存在辟邪的青銅棺裡頭。按照蘇三爺的說法，老太監五命屬土，而且是大煞的邪土，死後必須在土上加頂。我也不清楚三爺口中的加頂是什麼意思，隻知道土上加頂，就是王，所以這方又地王宮。」

一直等老太爺把話說完，師父才問道「聽天教的總壇就在黃家莊下麵，這件事，蘇三爺不會不知道吧？」

老太爺笑了笑，說「其實聽天教總壇原本是在長白山那邊，後來蘇三爺滅了子之後，黃家莊這一代來了一個年過花甲的雲遊道人，那個道人是聽天教的教眾，這個人很怪，老黃家明明和聽天教有仇，可他來卻不尋仇，還和三爺上了朋友，老黃家地下的那口暗井就是他和三爺合力佈置出來的。就連煞陣，也是當年那個道士設計出來的，按理來說，這個陣法原本可以支撐兩百年，沒想到五十年就垮了。」

師父顯得有些疑慮，又問黃老太爺「聽天教和老黃家，一個保清，一個反清，我聽說聽天教的教眾，大多是皇親貴族出，這樣一個人，怎麼會和蘇三爺混到一塊去呢？」

老太爺搖了搖頭「那個年代，老黃家已經不反清了。當時東北有一種說法，說是大清一亡，東北就變紅子的天下了。中原這片地，不管是關人主政還是關外人主政，關裡關外，那都是一家人兩兄弟，不管誰做主，天下終究還是自家人的天下。從上來說，老黃家寧願讓大清再延續幾十年，也不願意把東北拱手讓給洋人啊。」

這時候師父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事，我就看到師父的表變得有些凝重，他用試探的口氣問黃老太爺「那個雲遊的道士，是不是姓羅？」

我頓時明白了師父的意思，他是在懷疑，當初那個來到老黃家的道士，就是羅中行！

可老太爺也說了，當初那個雲遊道人來到黃家莊的時候就已經年過花甲了，這都多年過去了，就算那個道人真的是羅中行，也早就過世了吧。

黃老太爺想了想，說「哎呀，多年前的事了，記不清楚了。我隻記得那個道士好像自稱是無失道人，至於名字，好像沒聽人提起過。」

我師父又問道「蘇三爺是什麼時候失蹤的？」

黃老太爺說「好像是我十歲那年吧，對，應該就是那一年，我記得那時候三爺回江蘇祭祖，從那以後就沒回來過。就是三爺失蹤的同年，那個雲遊道士也離開了黃家莊，他走的時候還留下了一部經卷，佈置煞陣的手法就寫在那部經捲上。」

「那部經卷現在什麼地方？」師父問道。

黃老太爺嘆了口氣「唉，之前一直存在祠堂後寢，可十年前祠堂走水，一場大火把後寢燒了個，那本經卷也跟著燒盡了。」

師父無奈地點了點頭，之後也不再說話，悶悶地起了旱煙。

又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左右，黃玉蓮和黃昌榮從口上來了，說在五十米下的壁上有一個盜，應該是蘇三通當年留下來的。

我們的時間不多，師父讓黃昌榮準備好繩索，所有人即刻下墓。

順著繩索下的時候，梁厚載就顯得非常張，他有恐高的病，眼前的深淵都是黑漆漆的，深不見底，梁厚載抓著繩索的兩隻手都在不停地抖，可他還是跟著我們下來了，一句廢話都沒多說，他就是這樣一個人。

說真的，我當時真的擔心梁厚載手上會突然力。我和劉尚昂一左一右地護在他邊，我騰出一隻手來，一直抓著梁厚載的服，劉尚昂手上力氣沒有這麼大，沒辦法單手抓繩索，隻是不時朝梁厚載看一看，每次他向梁厚載的時候，臉上的表比梁厚載自己還要張。

好在這一路下來有驚無險，我將梁厚載送進盜之後，才我窩腰爬了進去，劉尚昂就跟在我後麵，黃昌榮則走在隊伍的最後方。

我子太大，那個盜又十分狹窄，梁厚載可以蹲著步子行走，我卻隻能四肢著地爬著走，速度很慢，以至於劉尚昂和黃昌榮都被我拖累了，好在他們兩個也知道我的苦衷，也沒有催促我。

盜不算太深，爬行十來米之後，我們就進了一個還算寬敞的走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