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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師》 三百五十三章 劫餘錄

地師 三百五十三章、劫餘錄

吳玉翀寫的是團雲書,很像繡在唐裝襟上諸如福壽之類的筆法,字字勾連相疊寫的卻是梅嶺、洗藥湖、洪崖丹井、玉琴湖等等字跡,以書畫是一幅寫意山水,書畫之韻不僅包含了南昌梅嶺一帶地氣靈樞之妙,看上去彷彿還像一篇曲譜。

梅嶺之遊是吳玉翀在遊方邊最開心的日子,當時甚至沒有去多想自己的份與任務,一度沉浸在山水風之中。喜歡彈琵琶,遊方也喜歡聽彈,特意帶著造訪華夏音律的祖源地洪崖丹井,領略那山水絃音。

在真源天中展開地師傳心盤時,遊方的第一聲嘆問便是“那山水絃音,是何時的輕淺唱?”心印中留下的見知靈引,便是在洪崖丹井中所遇所。吳玉翀直到今天才徹底回過神來,作了這麼一幅山水璇璣圖。

一筆一筆的在地上畫著圖文,向影華不知何時已經走到邊,看著地上這幅圖微微點了點頭,什麼話也沒說又走開了。而吳玉翀並未理會向影華是如何反應,仍然不不慢的將這幅璇璣圖畫完,也未問向影華此圖如何。

接下來這幾天,吳玉翀每天中午都會手提竹枝來到那片空地上,先畫一幅璇璣圖然後再去做飯。

幾天過去了,又是一個夜裡,峽谷上空掛著一上弦月,向影華坐在竹亭中煮茶,聽見竹屋中又傳出琵琶聲,泠泠淙淙不知是什麼曲調,應是信手而彈卻與天籟合鳴。過了一會兒絃聲漸悄,吳玉翀走出了屋子來到了竹亭中,向影華沒說什麼只是多倒了一杯茶,吳玉翀坐在了對面,兩人默默的賞月。

“蘭德在哪裡,他在做什麼?”過了很久,還是吳玉翀忍不住先開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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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佐傑還沒死,蘭德的事當然沒有完。”向影華輕輕的答道,神恬靜,就如那照在上的月

吳玉翀微微一皺眉:“我很清楚安佐傑的危險,月影仙子,你爲何一點都不爲蘭德擔憂呢?如果此刻你在他的邊……”說到這裡把剩下的話又咽回去了。

向影華看了一眼道:“蘭德果然沒有看錯你,他肯放你走,不是沒有原因的。”

見吳玉翀的神有些不解,向影華又接著解釋道:“你在這裡這麼久,不論我是否知,你都沒有提到過‘遊方’兩個字,毫未他還有另外一個份,更沒試探過我清不清楚。現在我可以確信,你也不可能向安佐傑。”

吳玉翀瞭解遊方的份,因爲是先認識遊方後認識“梅蘭德”,而且也清楚江湖風門中並不清楚遊方是一個匿的份。不知道向影華是否也清楚,但始終隻字不提,就當自己也不知道的樣子。

向影華說破了,吳玉翀這才問道:“你也清楚嗎?”

向影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神很複雜難以形容,擡頭看著天邊的彎月說道:“從一開始,他用的就是化名,另一個化名,直到後來我才清楚他還遊方,一條藏於市井江湖中的游龍,我清楚的事其實更多,已經不必再說。

從第一次在松鶴谷外見面到如今,他改變了很多,我也改變了很多,但有一樣是不變的,他還是蘭德我還是影華。他畢竟不是世外之人,爲一代地師,有些事是他要面對的,如果連今天的安佐傑都對付不了,枉爲這一代地師。對於他來說,塵世江湖是必須的經歷,但最終真正須敬畏的還是這天地山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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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遊方在哪裡?他此刻已經帶著華有閒來到敦煌一帶,從廣州到敦煌這一路走的距離可不短,沿途考察各地山川風水以及世俗風,他對華有閒嘆道:“古人說行千裡路讀萬卷書,此言不欺啊若說歷練,你在礦中的那兩年是最好不過的心志打熬,也爲靈覺淬鍊打下了極佳的基,但行走江湖的眼界,還必須在江湖中多看多思方能有獲。”

華有閒連連點頭道:“遊大哥,你也比我大不了幾歲,可是我覺……”

遊方笑著打斷他:“覺什麼,我像個老妖?”

華有閒又連忙搖頭道:“不不不,遊大哥還這麼年輕,我就是佩服、十二萬分的佩服,你既有學問又有本事,這樣纔算沒白活呢”

遊方瞪了他一眼:“你不用總拍我馬屁,人和人之間相差只有那麼一點點,就看自己留不留意了我覺得自己走過的地方還是太,讀的書也不多,閱歷遠遠不夠呢。”

華有閒眨了眨眼睛又道:“你半路派我去芙蓉谷送東西,回來後怎麼不問神仙姐姐的況呢,爲什麼不一起來?”

遊方嘆了一口氣:“我已經幾次打斷閉關清修了,這次只是對付一個二鬼子,不需要來,這也不應該是理會的事。你去芙蓉谷,影華說什麼了嗎?”

華有閒:“神仙姐姐什麼都沒問,你們不見面,卻好像什麼事都清楚啊?……對了,那個二鬼子真的是無衝派的人嗎?”

遊方冷笑道:“無衝派的外圍組織朝和集團有很多分支機構,裡面的人絕大多數就是正常的僱員。而與他們打道的人當中,有人可能並不是無衝派的,但做的事可就說不準了,不必論什麼出,只看心言行,與懂不懂法也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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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跟蹤的這個人宗,說起來還是遊方拐彎的校友兼師兄,二十年前北京大學畢業,也曾上過吳屏東教授的課,後來自費留學去了日本,宣稱寧願刷乾淨東京所有的廁所也不願意回國。

後來這個羅宗真掃了半年廁所,著門路之後賣了幾件東西,然後又讀了個學位,開始專門研究所謂的中國問題,竟然搖一變了一位中日經貿與文化流方面的學者,並開設了一家勞務中介公司與文化流機構。

但是自從二零零七年之後,這人好像又轉了子,在不同的場合多次表示自己很熱祖國、要爲家鄉建設多做貢獻云云,回國的次數越來越多,留在國做生意時間也越來越長。二零一一年日本海大地震,福島核泄事故之後,羅宗立即宣稱終於抑制不住對故鄉的思念以及國之,回到西安定居了。

回到西安之後,羅宗繼續從事勞務中介的生意,主要是招募與培訓工人送往日本各大企業打工,剛開始的時候他還很拽很有優越的樣子,漸漸卻發現自己並不人待見,生意越做越差,到最後做不下去了,於是又改行經營文化產業,搞旅遊資源開發,在西安開了一家商店,生意一直不鹹不淡的。

遊方帶著華有閒先到西安找羅宗,此人卻不在,據說去了敦煌。遊方倒沒有著急追過去,而是派華有閒中途又去了一趟芙蓉谷送東西,華有閒離開前以及回來後,遊方還領著他去了古長安周邊一帶考察古蹟,市的博館、大雁塔、碑林,近郊的驪山、乾陵、秦俑等地都去了。

離開西安前的最後一天,他們去了法門寺,觀賞的不僅是傳說中的佛指舍利,還有寺中出土的那一批稀世文。吳屏東在課堂上介紹文發掘、整理、搶救以及保護時,好幾次提到了法門寺,遊方的印象特別深,來到此地看到這批文的確是絕倫,他一邊參觀一邊小聲的對華有閒解說,並讓華有閒控制神識應那獨特的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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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法門寺出來,遊方又帶著華有閒去了旁邊的織錦巷,對他講述璇璣圖的典故。華有閒爲人機靈經歷過的事也不,但讀的書畢竟還不算多,聽的是直眨眼,手連撓後腦勺。

從法門寺回來,羅宗還沒有回西安,算算日子他去敦煌的時間可不短了,看來去談的絕不是一般的生意。這時遊方又得到了另一條消息,安佐傑那位魏鎖的手下發給他的,據說安佐傑也到了敦煌。遊方暗歎一聲果不出所料,於是帶著華有閒喬裝改扮也趕到了敦煌。

在杭州青山湖戰中,安佐傑曾從日本調了一批法高手參與伏擊,事後追查這批人大多與一個會社有關。遊方在無衝派還有一個線,就是藍晴,後來他春節回家找機會問過藍晴這個會社在無衝派中的況。

藍晴離無衝派的組織已經有五年多時間了,最新的況並不瞭解,但當年的事還是清楚的,提到了一個人就是羅宗,還給了遊方一件東西。遊方瞭解到,羅宗在東京以中介公司爲掩護,爲無衝派轉移並理資金,還安排一些人員的出份掩護。

但此人並非無衝派弟子,甚至也不清楚朝和集團的,他只是在做自己的“生意”而已。

藍晴給遊方的那件東西,此刻就裝在他的揹包裡,此極其珍貴。研究敦煌學的人,都應該聽說過一部陳垣所著的《敦煌劫餘錄》,陳寅恪在序言中寫道“不流落於異國,即藏於私家。”鬱憤之溢於言表,這裡還牽涉到一段歷史。

敦煌的石窟、彩塑、壁畫、書堪稱數千年來所存的無價瑰寶,然而近代以來被西方探險家發現之後,遭了一場難以挽回的慘痛浩劫,有人以考察的名義進行盜竊與掠奪,有人則是直截了當的明暗搶,再加上國中蠹賊劫掠和破壞,損毀的已是面目全非。就算如今殘留下來的蹟,也仍然是無價之寶。

到了清代宣統年間,敦煌石窟中尚有殘餘經卷八千餘軸,學部運往京師,但在生了一點變故,有學部員和若干參與人士截取其中最的數百卷,監守自盜瓜分私藏。

有一個羅振玉的學者,在自己的著作中記錄了這一事件,宣稱此次將敦煌經卷書運往京師收藏是在他的大力建議下促,並痛斥了截取經卷瓜分的數人。但有諷刺意味的是,這一批被瓜分私藏的經卷最後有一大部分落到了羅振玉手中,他也一樣私藏,最後賣給了日本人。

羅振玉這個人非常有才華,對金石書畫、殷墟甲骨、皇家文檔、敦煌書等方面的研究都有很高的學就,堪稱大師級的水準,並整理、編纂、撰寫了大量很重要的學著作。另一方面他也非常有錢,說的好聽點是一位文收藏家,說的直接點也是一位文販子,尤其好從民間蒐集經卷書冊圖集等,很多賣給了日本人。

辛亥**發後,羅振玉逃亡日本,歸國後又追隨廢帝溥儀。馮玉祥將溥儀逐出紫城,就是他護送溥儀到了日本使館,後來又一路到了東北,爲日僞滿洲國的“開國元勳”。他曾任僞滿洲國的參議府參議、滿日文化協會會長,並且還在僞滿洲國開辦墨緣堂,繼續經營書卷文,升不忘發財。

不可否認這個人在學方面的造詣與貢獻,但他是個不折不扣、徹頭徹尾的漢,在當代那些自詡英的文化賣國賊面前,他算是祖宗一輩了,現在這些“英”國蠹,既不可能有羅振玉那麼大的學問,也不可能有他那麼高的地位與影響力。

當代人常用的檢索資料,最不靠譜偏偏又是影響範圍最廣的“百度百科”介紹中,將羅振玉刻畫一代令人敬仰的國學大師,竭盡文過飾非之能事。就連當年敦煌經卷一案,據羅振玉自己在書中的自我吹噓以及斥責他人的記述,也了其重大歷史貢獻的依據,就差沒誇他是民族英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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