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通州。

楊廷和在行轅見到了朱佑阮。

朱佑阮給楊廷和的印象很奇怪，這個三旬未到的藩王並沒有顯出太多的深不可測，不過卻給人一種明。

朱佑阮對楊廷和很親切，二人落座之後寒暄了幾句，楊廷和道：“微臣奉太后懿旨，特來迎接殿下京，殿下，現在京師紊，殿下何故停留在通州，而令翹首以盼的民失？”

朱佑阮笑呵呵的道：“本王乏了，所以在這裡歇一歇而已，況且本王就算京，其實也未必有什麼重要，京師多本王一個不多，本王一個不，楊大人的話太言重了。”

朱佑阮說話輕鬆，再加上今日他穿的是很稀鬆的道服，倒是很有幾分閒雲野鶴的閒散姿態。

不過他的一番話聽在楊廷和耳裡卻是另一回事，多一個不多，一個不，堂堂攝政王，怎麼可能無關要呢？

除非……

楊廷和明白了，朱佑阮是想和自己提待遇的問題。

既然是攝政王，難道還按藩王的待遇？這可不，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頂著一個藩王的名分號令天下是不的，難免要被人輕慢。

既然是代天子行事，那麼就得有代天子行事的樣子。

楊廷和忙道：“殿下至關要，代天子而持國，天下榮辱繫於一，豈是無關要？殿下是不是有誤會？”

朱佑阮笑了，如沐春風。

作爲一個藩王，他的子是很隨和的，至表面上是如此，不過在爭取自己利益的問題上，他卻絕不會手，這不是問題，也不是什麼面子問題，而是政治問題。

所謂的政治問題。最重要的是先要立牌坊，有了牌坊遮，再表明自己的特殊份，如此才能行使權利。

朱佑阮不傻，不解決待遇，他不會京。

“這麼說，本王已經不是藩王了？這倒是奇了，本王不是藩王。那又是什麼？這大明朝倒是有個攝政的宗親先例在，只不過嘛，下場不是很好，難道要本王去效仿郕王嗎？”

郕王就是明代宗，因爲英宗被俘，所以先攝政隨即稱帝。可是隨後英宗回到京師，卻又通過政變奪取了皇位，如此一來，這位被廢黜的皇帝就顯得有些尷尬了。

攝政王裡，只有郕王這麼一位榜樣，楊廷和忙道：“殿下言重，陛下不是英宗，那麼殿下自然也不是郕王。”

這話是告訴朱佑阮，不能一味的生搬套。總不能因爲有個郕王，就否決一切攝政王吧。

朱佑阮皺眉，慢悠悠的道：“那既然不是郕王，又不是藩王，本王就更糊塗了，本王到底是什麼？”

堂堂安陸王，很是苦惱於自己的份，當然，他的苦惱是假的。因爲這只是鋪墊。像他這種人，說話總喜歡拐著彎。要先試探，還要讓人不要曲解自己，同時又要立牌坊，這就是大貴人說話的藝。

駐楊廷和卻是繞不下去了，他是奉旨而來，是有正事要辦，哪有這麼多閒工夫，於是鄭重其事的道：“殿下若有什麼要求，大可提出來，下自是儘量遵辦。”

朱佑阮哂然一笑，道：“就怕你做不了主。”

楊廷和臉嚴肅起來，道：“下肯會殿下爭取。”

話說到這份上，楊廷和終於表出了自己的心思，說穿了，就是楊廷和是他朱佑阮一邊的。

朱佑阮微微一笑，道：“好，既然如此，那麼本王亦不繞彎了。本王問你，本王京之後，可有下榻之？”

楊廷和呆了一下，隨即道：“靠著東安門那邊有一……”

朱佑阮搖頭冷笑，道：“藩王都住在王府，難道本王這攝政王還只能住在靠紫城的宅子嗎？”

這句話是有道理的，可是又沒有道理，其中有個最大的問題，就是朱佑阮不是皇帝，他不是皇帝，而後宮裡有這麼多的嬪妃，自然是不宜讓他住在紫城，這樣一來就尷尬了，京師又沒有特設的攝政王府，宮裡又不能住，那還能住哪裡？

朱佑阮顯然已經有了自己的想法，他嘆了口氣，道：“倒是有個地方，本王覺得不錯，現在東宮不是一直荒著嗎？本王屈就一下，就住在東宮吧，大人可立即去和太后商量，再命人把東宮打掃一下，如何？”

東宮……

東宮更有象徵的意義，住進去的都是儲君，而朱佑阮若是住進去，難道也相當於儲君？

楊廷和踟躇了一下，心裡苦笑，原以爲自己請來的是個菩薩，誰知道是個斤斤計較之人，前者好糊弄，後者不見到真金白銀是絕不肯撒手的。

不過朱佑阮提出來的條件，也不是沒有道理，人家千里迢迢過來是來攝政的，怎麼可能住尋常宅子，紫城不能住，也只有東宮了，而且攝政王遲早要登基，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

其實若是在其他時候，楊廷和是絕不會妥協的，不是名分問題，同樣這也是政治問題，政治表面上爭得是名分，其實卻是利益，可是現在他只能特事特辦：“此事我定會派人去和太后講清。”

朱佑阮笑道：“好極，是了，還有一件事，本王亦是不知如何是好。”

還有……

楊廷和苦笑道：“殿下但說無妨。”

朱佑阮道：“既然要東宮，那麼按理說也要先宮覲見張太后，本王是攝政王，應當走哪個門呢？若是走午門，似乎又有不妥，攝政王難道是臣子嗎？依本王看，走大明門較爲合適。”

大明門……

楊廷和有些頭痛了。

大明門不是什麼人都能走的，一般只有太后、皇帝、皇后纔有資格出，只有這些人出行時，纔會打開這扇門，朱佑阮直接提出了這個要求，真有點不把自己當外人的意思。

楊廷和只得道：“下定會據理力爭。”

朱佑阮滿足了，名分問題解決之後，他眉頭皺了起來，開始切正題。

“本王一路來的時候，發現了個古怪的現象。”

“請殿下示下。”

朱佑阮正道：“這一路似乎有人跟蹤，莫不是有廠衛打探本王的靜？”

楊廷和張起來，道：“殿下的意思是？”

朱佑阮冷笑，道：“本王聽說廠衛都掌握在張永手裡，張永這個人，是陛下留下來的，本王原本也不想說什麼，可是一個奴婢，居然敢刺探本王行蹤，這是不是大逆不道？”

楊廷和道：“若真有此事，朝廷一定要嚴肅置。”

朱佑阮似笑非笑的看著楊廷和，眼神中的意思分明是，老東西千萬別來忽悠本王，朝廷還管得了宮裡的事？還能管的廠衛，什麼嚴肅置，不過是安之詞。

朱佑阮道：“一個奴婢，是沒有這樣的膽子的，依本王看，這奴婢背後，一定有邪之人指使，楊大人，說句實在話，本王此行，總覺得心裡有些放不下，若是有人慾效仿王莽、曹，本王豈不是要死無葬之地嗎？”

楊廷和忍不住道：“實不相瞞，朝中確實有人權勢滔天，也是膽大包天。”

朱佑阮笑了笑：“你說的是楚王？”

楊廷和道：“下不敢說。”

“那就是他了。”朱佑阮了個懶腰，輕鬆的道：“楚王這個人有大志啊，你看他一個藩王，居然到現在還不回自己的藩鎮去，他的居心就顯而易見了。所以本王遲遲不京師，還有這個原因。”

楊廷和急了，就是因爲有危險才把你請來的，你到了這裡說不進就不進這算怎麼回事？那還你來做什麼？若是沒有楚王，軍政事讓閣擺平就好了。

可是他不能把這些話說出來，想了想，道：“莫非殿下已經有了辦法？”

朱佑阮笑了笑，道：“辦法有一個，不過只能治標不能治本。就先拿那個張永開刀吧，本王現在能頒佈攝政王的王命嗎？”

楊廷和道：“自然可以。”

朱佑阮臉變得嚴肅起來，冷冷道：“那你就立即帶著本王的王命京，讓本王的管事太監胡芳隨你一道去，讓胡芳接任張永，張永呢，皇帝現在不見了蹤影，他這皇帝近前的奴婢居然還在宮中樂怎麼能，打發出京，尋訪皇帝吧。還有，爲防不測，立即帶著本王的王命，所有駐紮京畿一帶的勤王軍馬火速進城，各城的城門，全部由各地軍馬換防。至於太后那邊，則要解釋一下，告訴太后，這是因爲防止皇上不在的時候，有黨勾結，好吧，本王要說的就是這些，楊大人以爲如何？”

他這麼一番話，倒是讓楊廷和刮目相看，收拾張永，是爲了敲打某人，讓外頭的兵馬京，是威脅某人，這王爺還沒京，就已經對京師瞭若指掌，而且做出了相應的對策，這倒是讓楊廷和不高看起這位安陸來的王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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