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鐘後，服務員陸續把冷菜端上來。

宋傾城把酒水單推到沈徹面前：“覺得我不差錢，想喝什麼酒隨便點。”

“開車呢。”沈徹說：“酒駕被抓你替我去坐拘留？”

宋傾城勾起脣角：“那就找個代駕，我出錢。”

沈徹見從未有過的闊綽，雖然知道這頓飯花個幾千塊，在鬱庭川那種大老闆的眼裡，不過是隔靴撓的小錢，但這著實不像宋傾城的行事作風。

他沒去翻酒水單，而是看向宋傾城：“你現在這能喝酒？”

宋傾城道：“喝點還是可以的。”

見沈徹不選酒，又把酒水單拿回來，翻了翻，擡頭問：“來瓶98年的拉圖紅？”

沈徹的臉有些難看：“神經！不想要自己的直說。”

“我自己的自己清楚。”宋傾城住來上菜的服務員，不顧沈徹的阻止，真的要了瓶拉圖紅，然後視線轉回到沈徹上，輕輕莞爾：“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就算今天不喝酒，也沒什麼用。”

沈徹一時沒聽明白。

這時，服務員拿著開了木塞的紅酒進來。

看著服務員再離開，宋傾城一手拿起紅酒瓶，又取過兩個高腳杯：“第一次自己花錢買這麼貴的酒，怎麼也不能浪費。”

沈徹傾，奪住手裡的那瓶酒：“你今天吃錯藥了？”

宋傾城乾脆鬆手，淺淺一笑：“我就想請你吃頓飯，以前老是讓你掏錢，現在我有這個經濟能力，應該好好回請你一頓。如果你只是怕我喝壞子，那可以拋開這個後顧之憂。”說著，稍作停頓，手指間轉著那個小杯子：“哪怕我以後不喝酒，孩子也不會再有。”

沈徹心中一驚：“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宋傾城說：“其實我早知道了，剛懷孕的時候，醫生就提醒過我，我的子宮壁很薄，極容易流產，要是那一胎掉了，以後再想要孩子會很難。那天檢查出胎停孕，我聽醫生的話，大概也是這個意思。”

當時，婦產科醫生把江遲了出去，應該就是說的狀況。

“鬱庭川也知道？”

“不清楚，就算現在不知道，之後也會知道。”

江遲肯定不會瞞著鬱庭川。

過去半晌，沈徹道：“這個治不治得好？”

宋傾城看他凝重的臉，微笑起來：“你幹嘛這麼嚴肅，又不是什麼罕見的大病，頂多就是生不了孩子，現實裡不孕不育的人那麼多，以後真想要孩子，可以去領養一個。”

“你倒想得開。”沈徹的頭了。

“不然呢。”宋傾城答得坦然：“總不能每天哭哭啼啼的，再說，人不是生育工，我從來不認爲自己存在的意義需要通過孩子去證明。”

沈徹看著的目關心：“那鬱庭川呢，他也不介意？”

“誰知道呢，或許不介意……也可能很介意。”

宋傾城喝了小口紅酒，單手託著腮，眼梢的風流轉起來：“反正孩子已經沒了，你也不用擔心，我不能生，又不是他沒了這個能力。”

沈徹安靜片刻，又開口：“然後呢？”

“……然後就這樣唄。”宋傾城緩緩道：“其實他真的對我不薄，孩子掉了沒給我臉看，也沒讓我從云溪路八號園搬出去，可能覺得孩子以後還會再有。這麼一想，我發現自己壞的，明知道他很看重孩子，還不把自己的真實況跟他坦白。”

“坦白又怎麼了，難道他答應跟你結婚就是圖孩子？”

宋傾城聽了，淺淺的笑起來，嘆息一聲：“我覺得他一直知道我在挖坑讓他跳，他邊的人都長著火眼金睛，不可能他是個睜眼瞎。就像你以前說的，做生意的都是老油條，不可能沒點道行，一眼就能看穿哪隻是狐貍。”

沈徹皺眉，心裡莫名煩躁：“咱們現在是在討論這個麼。”

“那就不說了。”宋傾城拿起沈徹那杯酒，兩隻高腳杯杯口相，發出清脆的叮噹聲，又把酒杯遞還給沈徹：“但是不管怎麼樣，我現在過得確實比從前好，作爲朋友，你應該替我高興。”

沈徹想說什麼，包廂門開，看到進來的服務員，重新閉了。

點的菜很快就全部上齊。

中途，宋傾城起去上了趟廁所。

包廂裡的應水龍頭沒靜，只好跟沈徹打了聲招呼，去外面的洗手間。

沈徹看著包廂門合攏，視線轉向桌上那枚手機，是宋傾城放那兒的，猶豫不過幾秒，他手拿了過來。

宋傾城的手機，解鎖沒有設置碼。

沈徹在通訊錄的最下方找到鬱庭川的名字。

一個電話直接撥過去。

電話響了好幾聲，對方纔接起來，沈徹聽出不是鬱庭川，拿開手機看了看屏幕，確定自己沒有打錯，又聽到對方說：“是宋小姐？”

見對方知道宋傾城，想來是鬱庭川邊的人。

沈徹道：“我是的朋友，就想問鬱庭川現在在哪兒？”

“公司的幾位東剛剛上來了，鬱總正在接待，手機沒放上。”對方的態度很謙和禮貌：“我是他的助理，你找鬱總有事？還是宋小姐有什麼事？”

沈徹聽完這番像腔的話，莫名的，口有口鬱氣散不去：“孩子都沒了，他還只顧著談生意，有沒有考慮過別人的？”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腳步聲。

沈徹不敢再多言，匆匆掛斷了電話。

在包廂門被推開前，他迅速探，把手機放回原位。

宋傾城進來，剛好捕捉到沈徹晃的影，走回到座位旁，狐疑的看他：“在幹什麼？”

“……能幹什麼，夾菜唄。”

沈徹說著，將筷子向遠的那盤菜。

宋傾城用手轉圓桌上的托盤，那盤菜眨眼到沈徹面前：“這樣不就好了。”

“……”沈徹沒有吭聲。

快吃完的時候，宋傾城提議：“等會兒去唱歌吧。”

沈徹問：“你不回家啊？”

“現在只有七點多，回去也沒什麼事。”

於是，兩人轉戰去ktv唱歌。

五六的燈，包廂裡是震耳發聵的音樂，宋傾城坐在點歌機前，調低了音量，旋轉底下的椅子，轉往後靠著臺子，眉眼含笑，瞧向拿著話筒準備開的沈徹：“想唱什麼歌，我幫你點。”

沈徹被要笑不笑的一看，知道唱歌好，要不然當初也不會在酒吧掙到錢，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地道：“點《天后》……算了，還是《最炫民族風》吧。”

宋傾城被他逗樂，不過也如他所願點了那首歌。

唱完一首歌，沈徹轉頭，發現宋傾城窩在沙發裡有一口沒一口喝尾酒。

宋傾城是會喝酒，酒量卻算不上真好。

沈徹看著白裡泛紅的臉，拿走手裡的酒瓶，不允許再喝，宋傾城配合的鬆手，沈徹順勢把話筒塞手上：“說要來的是你，坐在那埋頭喝東西的也是你。”

宋傾城握著話筒：“我怕自己一開口，把你秒渣。”

沈徹懶得理，給點了歌。

九點半左右，沈徹提出離開。

宋傾城沒什麼意見，一晚上唱了兩首歌，還是靠著沙發唱的，其他時間是沈徹拿著話筒在那鬼哭狼嚎的打發時間。

兩個人往外走的時候，沈徹對著苦口婆心的洗腦：“你馬上就是已婚婦，就算沒人查崗也別夜不歸宿。”

宋傾城失笑：“我就唱個歌，你幹嘛往貞節上扯？”

說話間，和另一撥人在過道上相遇。

對方顯然也準備離開。

哪怕過道線不好，宋傾城仍舊認出其中一人是慕安，倒不是慕安長得多好，而是他喜歡穿白的服，紮在一對人裡格外明顯，再去細看另外幾個人，無一不是和陸韻萱玩得好的高、乾子弟。

沈徹腳步一頓，也跟著瞅過去。

“喲，我說這怎麼那麼眼，原來是最近聲名鵲起的鬱太太。”慕安顯然也認出他們，輕笑著，又扭頭跟其他同伴道：“大家都來認認打聲招呼，以後出去還能說咱們認識恆遠老總的太太。”

那撥人裡，不知是誰唱衰：“現在喊鬱太太早了些吧，誰知道婚還結不結得，畢竟這孩子都沒了。”

慕安拿眼瞟宋傾城，笑得更深味：“也是，怪我忘了這麼重要的一茬，有人真以爲自己能麻雀變凰，結果經不住涅槃，直接給燒了渣。”說著，他看了眼沈徹：“這孩子剛掉就出來玩，是迫不及待找下一個金主了麼？”

沈徹臉變差，還沒下一步舉措就被宋傾城拉住。

宋傾城看向慕安，微微笑起來：“比不得慕夜夜笙歌，年紀輕輕，保養好腎也很重要。”

說完，收回目對沈徹道：“走吧，下樓吃個宵夜再回去。”

兩人剛轉，慕安譏嘲的聲音從後面傳來：“不過是死過人的二手房，髒得要命，也就那些不講究的沒忌口。”

“你什麼意思！”沈徹當場翻臉。

要不是宋傾城還拉著他，可能早衝過去跟人互毆。

慕安冷嗤：“呦呵，還嚇唬人是吧，我就那個意思怎麼了，你這個，趕回家去洗洗眼吧，下次找人先驗貨，省得最後錢財兩失。”

沈徹額際青筋突起，垂在側的雙手握著拳，咯咯作響。

這時，有服務員端著茶水經過。

宋傾城順手拿了一杯，放開沈徹，在衆人的目注視下，走到慕安跟前，把那杯水盡數潑在他的臉上：“慕酒喝多了，我只好用這個辦法給你醒酒。”

慕安回過神，又狼狽又怒：“你——”

說著，氣急敗壞的擡了手。

同伴眼瞧著要鬧起來，連忙拉住慕安，紛紛勸他不要衝。

慕安不肯罷休：“你們沒看到潑我麼？”

宋傾城沒再理他的咆哮，把玻璃杯還給服務員，拉過沈徹的手臂：“走。”

“破爛貨，破爛貨！”慕安大聲嚷道：“我就罵你破爛貨，還翻臉不認人的破爛貨，在坐牢的時候早被人玩爛了，裝什麼純小！”

沈徹再也忍不住，推開宋傾城，直接衝過去，一拳又一拳砸嚮慕安：“罵誰破爛貨，老子弄死你個兔崽子！”

慕安被同伴拉著，生生捱了好幾拳，慘聲也引得其人回神。

沈徹打了人，自己也被踹翻在地。

一時間，過道里一團。

咒罵聲不斷。

宋傾城眼看沈徹要吃虧，直接抄起旁邊的擺設花瓶，朝著正指揮人打沈徹的慕安腦袋上砸了過去。

“砰——”

花瓶瓷片碎裂在地。

雀無聲，打鬥在頃刻間停止。

……

林路的派出所。

一行人被帶到這裡，已經是半小時後的事。

慕安用紙巾按住額頭傷口，不忘手指著宋傾城放狠話：“你給我等著，這事我跟你沒完！”

話剛說完，就被領著他們往裡走的民警呵斥：“你打人還有理了是吧？”

“我靠！”慕安氣得差點跳腳：“你眼睛瞎了麼？明明是把我打的頭破流。”

宋傾城只是問民警：“我要告他擾，等會兒可以立案麼？”

民警看弱弱的，不像慕安那羣人的孩濃妝豔抹，心裡的天平傾斜，點了點頭：“可以，不過要說明是言語上還是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