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敏這次過來，是爲了跟外婆商討婚禮的事。

婚期是在鬱家吃飯的那晚決定的，但不管是過場子還是出於尊重，宋傾城這邊只有這麼一個嫡親的親人，男方理應詢問老人家的意思。

付敏的意思，邀請老人家明晚去紫苑吃飯，就當是兩家人的正式見面。

得知婚期在十月一日，外婆見宋傾城顯然是知的，這是下定決心要結這個婚，心中無奈，同時覺得婚禮過於匆忙：“今天都已經17號，還剩不到半個月，是不是太急了？”

“急是急了點，不過能安排妥當。”付敏也怕方長輩反對，儘量把話說得好聽：“婚慶公司已經找好了，等老二回來，他就會寫喜帖，一晚上就能寫完，事先他也會打電話通知親朋好友。”

老人沒有接話，只是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外孫。

付敏又道：“老二訂這個日子，也是考慮到國慶大家放假。”

外婆聽到這句解釋，臉才稍稍緩和，方家長，總希自己的孩子能風大嫁，男方在婚禮上的誠意，也表示著婚後對新媳婦的態度。

付敏離開的時候，宋傾城送出門。

過道上，付敏對傾城道：“我也知道婚禮匆忙了些，不過你放心，到時候該來的都會來，不管是庭川還是鬱家，不會有敷衍的意思，這點上，請你再跟老人家再通通。”

宋傾城莞爾：“我知道，當時定日子我也是同意的。”

“你能理解就好。”付敏放心的一笑。

目送付敏走遠，宋傾城沒有立即回病房，經過護士工作臺，瞥見電子屏幕上的時間，已經快下午兩點半。

走到過道的盡頭，拿手機嘗試著撥鬱庭川的號碼。

電話沒再關機，很快就通了。

“已經到深圳了？”宋傾城先開口。

鬱庭川磁的嗓音傳來：“剛取了行李，人還在機場裡。”那邊有輕微的喧鬧聲，可能在做事，過了會兒，又聽見他說：“之前給我打了電話？”

宋傾城沒提鬱家訂單的事：“嗯，就是……想問問你到機場沒有。”

“當時在車上，手機沒電了。”

鬱庭川昨天回來，是隻一人，助理跟行李都沒帶。

“現在在醫院陪你外婆？”他在那頭問。

宋傾城‘嗯’了一聲，又道：“江醫生中午來過，預約好後天上午做檢查，護工剛剛也請好了。”

鬱庭川說：“安排好事，下午早些回去休息。”

宋傾城應下，又想到付敏過來的事：“鬱菁的媽媽剛剛走，說，想請外婆到鬱家吃頓飯。”

這件事，鬱庭川是知道的。

付敏在婚禮上的籌備，包括安排雙方家長吃飯，都有打電話跟他商量。

鬱家本家，長輩均已過世，付敏才被推出來當壯丁。

爲了表示重視，明晚會有鬱家旁系的長者在場，作爲這樁婚事的介紹人。

鬱庭川開腔：“那就去吧，大嫂在，不會有什麼問題。”

宋傾城稍作停頓，又道：“這幾天有颱風，嗯……深圳可能降溫，你注意保暖，別冒……你忙吧，我不打擾你了。”

說完，打算掛電話。

手指剛到屏，聽到男人的聲音：“我不在南城的這幾天，如果有事，可以找江遲，他也住在云溪路那邊，他的電話號碼，我過會兒發給你。”

“……嗯，好。”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熱。

收線，宋傾城握著手機。

沒幾秒就收到短信，是江遲的聯繫方式。

。

外婆對婚期太近的事頗有微詞，但米已炊，知道自己多說無益，其實心裡明白，那麼急著辦婚禮，多半是因爲宋傾城的肚子。

隔日下午，付敏看完丈夫，早早來病房請人去家裡。

這兩天氣溫轉涼，外婆的有所好轉，出趟門倒沒什麼不方便。

付敏是親自開車過來的。

讓宋傾城跟老人家在門口等著，走去旁邊取車。

付敏跟老人家說話一直客客氣氣，不止宋傾城，外婆也看出對方在禮節上的周到，趁著只有自己跟外孫，說了一句：“有錢人家出來的，做到這一步，倒也難能可貴。”

聽外婆這麼說，宋傾城想到了鬱菁。

鬱菁偶爾是有些犯渾，本卻很善良，跟付敏這個母親有很大關係。

外婆又問起鬱庭川：“他還沒從深圳回來？”

看得出，老人對此有些意見。

兩家人面，準新郎卻不到場，怎麼看都不怎麼像樣。

“他昨天下午纔到那邊。”宋傾城說：“產業園發生火災事故，您也知道，這種出人命的事，需要集團負責人過去善後。”

外婆嘆氣：“你看看你找的人，還扯上了人命司。”

“……又不是他放的火。”

老人家就是不怎麼喜歡這個‘外孫婿’，聽到外孫偏幫的話，不再說什麼，多說只會給自己添堵。

……

鬱家所在的紫苑，是南城數一數二的豪宅小區。

看著兩旁倒退的棕櫚樹，老人家越發意識到兩家的差距，比起靦腆喊外婆的顧衡，鬱庭川這樣一號人，著實不是心中好外孫婿的人選，年紀大的人，總喜歡踏實斯文的小夥子，而不是那種看著就心思叵測的老油條。

鬱林江在公司，晚上纔回來。

付敏告知這點的時候，帶了些歉意，外婆倒沒不悅，理解人家的工作繁忙。

鬱家的小洋樓靠比較裡面，環境卻非常好，面對大塊綠茵茵的草坪，背靠一片花園，旁邊是一條人工鑿的小溪流。

下車後，付敏就把人往屋裡請。

剛走到門口，鬱明蓉已經出來接客人，笑著說：“我上午有課，就沒跟著大嫂去醫院，親家外婆想喝點什麼，橙還是西瓜，我讓阿姨去給您現榨。”

到底是知識分子，說話講究，讓人聽著舒心。

“不用這麼麻煩。”外婆神和：“白開水就好。”

儘管如此，爲了不怠慢客人，鬱明蓉還是囑咐保姆去廚房榨水果。

進屋，有麻將聲從一樓某個房間傳來。

“老三剛纔過來了。”鬱明蓉說：“四嬸們閒著沒事，幾個人湊了一張麻將桌。”

那位四嬸，就是鬱家請來的旁系長輩。

鬱明蓉在客廳陪宋傾城祖孫倆，付敏過去跟鬱家客人打招呼。

說是打招呼，其實是想把人喊過來。

打麻將的除了鬱明惠跟鬱家四嬸，另外兩個是小區裡的闊太太，在南城也算有份地位的人家，一行人過來客廳，對外婆的態度還算謙和。

宋傾城在付敏的介紹下喊人。

“這就是鬱家老二的小媳婦兒？”

其中一位婦開口，話裡給足鬱家面子：“長得真水靈，是個有福氣的。”

坐了會兒，鬱明惠就招呼幾個人回去打麻將：“有老大媳婦跟老五這兩個人在，哪用得著咱們心什麼，不如上樓多贏幾把錢。”

鬱明惠是個諢人，鬱家人都知道，付敏乾脆由著去，省得等會兒鬧出不愉快。

等幾個人走了，付敏對外婆笑：“我們老三就這樣，您別跟計較。”

老人家上沒說，心裡還是有想法，在付敏和鬱明蓉姑嫂去廚房弄水果點心的時候，低聲跟宋傾城說：“我看著他們家其人，對你的態度有些冷淡。”

不希，外孫嫁進來是苦來的。

“可能平時不太走的關係。”宋傾城把橙端給外婆：“鬱家人口比較複雜。”

豪門是非多，老人家明白這個道理。

瞧著沒心沒肺的外孫，嘆了一口氣：“我不喜歡你找做生意的，就是怕你應付不來這些彎彎道道。”

宋傾城道：“只是偶爾面，又不住在一起。”

付敏們很快回來，把婚禮的事項和外婆講了講，婚宴是擺在恆遠下面的五星級酒店，趕上十一節日，因爲方沒什麼要請的人，初步估算是三十桌，說著，付敏擡頭看向外婆：“您有什麼想法建議，可以跟我說，反正也還沒真正定下來。”

“好的。”外婆沒有故意挑刺，提及方的賓客，考慮到陸錫山一家。

宋傾城住在陸家幾年，哪怕如今關係疏遠，不想被人脊梁骨，有些禮數不能失。

商討好宴客名單，外婆起上洗手間。

付敏特意許阿姨領著去。

外婆從洗手間出來，看到許阿姨還等著，客氣地說：“麻煩你了。”

“沒事。”許阿姨微笑，對有涵養的老太太頗有好。

鬱家的洋樓很大，單單一樓就有七八個房間，走廊過道也是七繞八繞的，經過某個房間的時候，門虛掩著，裡面傳來打麻將的靜，還有人的談聲。

外婆走至門口，恰巧聽見一道溫婉的聲，正是那位鬱家四嬸：“我也不怎麼喜歡這回的這個，除了年紀小了點，也沒看出其他什麼長，還有在公司五十週年慶上鬧的那一出，怎麼看都不是個安分的。”

鬱明惠發出輕笑：“可不是，還厲害得，仗得不就是年輕，上回諷刺我年老衰，那得意樣，嘖嘖，要不得。”

許阿姨聽著不是好話，正想出聲阻止裡面，卻被老人家拉住。

外婆示意別說話，臉不怎麼好。

房間裡，之前誇過宋傾城的闊太太開口：“真是你家菁菁的同學麼？模樣看著乖巧的。”

“男人不都喜歡這樣的，看著是貞潔清純，了服比還浪。”鬱明惠說話的時候，用詞毫不避諱：“那時候跟鬱菁回來吃飯，我看著就不對勁，飯桌上跟老二眉來眼去，當晚就爬了老二的牀，也難爲老二，把嘉芝送回家後還得往這邊趕。”

另一個闊太太咂舌：“不至於吧，才第一次見面……”

鬱明惠嗤笑，打出一張牌：“這有什麼稀奇的，現在的高中生，長得漂亮的，很多都通過拉皮條的找靠山，這次老二算是著了道，搞出孩子，要不然……”

鬱明惠沒再說下去，其人卻懂的意思。

鬱家四嬸嘆：“老二也是糊塗，那麼好的一個老婆，是要離婚，真想不通他是怎麼想的。”說著，語氣緬懷起來：“我還記得當初老二把人領回家，正好是大過年，老二媳婦逢人就三分笑，模樣周正又貴氣，家世也是一頂一的好，真真是挑不出一點病，現在這個，婚禮這麼匆忙，還是先上車後補票，以後不知道會怎麼樣。”

闊太太甲跟著道：“你家老二媳婦還在的時候，跟咱們這些鄰里關係都不錯，待人接很有教養，那會兒，咱們家小孩不懂事，還專門模仿你二嫂，嚷著要爲京城名媛，可把我們一家子樂壞了。”

“我那二嫂命不好，出意外折了雙，要不然哪會離婚。”

鬱明惠說：“老二也是薄，說離就離，半點不含糊。不過老二這樣的，賠本買賣肯定不會做，不久前，他靠現在這個搞定了日本客戶，我昨兒個跟李家的娟子打牌，講他家老大幫恆遠下了個大麻煩，後來說起來，因爲顧家在醫院鬧了點事，就鬧的現在這位，還把人氣吐了。不想欠人，求到李家，畢竟是姻親，李家也不能翻臉說不幫。”

闊太太乙笑了：“這做盡其用，本來各方面就不般配，再沒點用，這婚結的得多憋屈。”

“……”

老人家站在門外，聽到這些貶低外孫的話，心裡已經分辨不出什麼，整個人氣得有些抖，把對方幾人拆開來一句句分析，似乎錯都在自家這邊，以前只當外孫跟鬱庭川兩相悅，好歹有些分，沒想到在旁人裡，卻是外孫爬了男方的牀，仗著孩子半脅迫對方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