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正聽得神，忽然窗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幾不可聞。

秦勇離得最近，見衆人並無轉頭看來的意思，悄悄起，戒備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就見傅蘭芽耳朵在窗外牆壁上，正斂聲屏息聽著窗靜。

秦勇大驚失，傅蘭芽怎會在此！

以爲宅子裡的機關失了效，迅速擡眼看向窗外，見窗子外頭是座花園，園中花木都在原，可見機關並未出差錯，越發錯愕，這宅子裡面都暗合三元積數之相，設了機關，傅蘭芽究竟是怎麼識破隔壁的暗門，繞到窗下來的？

要知道這兩間房雖相鄰，格局卻大有不同。

他們所在這間房，只有後窗，而無前窗。

傅蘭芽主僕所在那間房，卻只有前窗，並無後窗，故李護衛和陳護衛守住前門，便可算得銅牆鐵壁。

可隔壁房間裡雖無後窗，卻有扇暗門可通到花園中，在關鍵時候可用作逃命之用。

因那扇暗門藏於房中遁中，若非懂得奇門遁甲的能人異士，本無從在房中勘破格局上的異數，順利找到暗門。

沒想到傅蘭芽竟不聲不響便從鄰房繞了出來，且已不知在窗外聽了多久了。

滿心驚疑看著傅蘭芽，一時忘了出聲。

傅蘭芽似是沒想到自己已驚了屋中人，也嚇了一跳，倒還算鎮靜，張地看著秦勇，似是拿不準會作出何等反應。

秦勇明白傅蘭芽之所以聽，不過是想知道上發生何事，想起如今境，心中一，對使了個眼，示意莫要驚慌。

傅蘭芽會意，微鬆口氣，對秦勇激地點點頭。

李由儉素來最關注秦勇的一舉一，見立在窗旁，久久不出聲，擔心出了什麼差錯，忙從秦晏殊旁起了，走過來，低嗓音道：“阿柳姐，怎麼了？”

秦勇若無其事地將劍回劍鞘，在他近之前，離開窗旁道：“無事，風颳倒了樹枝。”

說話時，已從方纔的震驚中平靜下來，正要走到椅旁坐下，忽覺有人在看，迎著那視線往前一看，就見平煜狐疑地打量，眸深深。

一時揣不平煜發現傅蘭芽後會作出何種反應，忙若無其事地一笑。

平煜卻不像李由儉那麼好打發，瞇了瞇眼，轉頭向窗口，正要起，洪震霆忽然開口道：“林之誠去了夷疆之後，在江湖中消了蹤跡，我因林之誠一雙兒之事，一直頗爲關注林之誠的態，雖不知當時夷疆發生了何事，卻不相信他就此死在夷疆，曾派了門人四去找尋，誰知一晃過去二十年，始終未打聽到林之誠的下落。本以爲林之誠恐怕再也不會在江湖上面，沒想到就在數月前，我門下弟子竟在在京城打聽到林之誠的蹤跡，這才知道林之誠多年來一直藏匿在京城。據我門人打聽得知，林之誠這些年似乎一直在京城尋人，不知何故，始終未有頭緒。我聽得林之誠有了消息，便想親自去一趟京城，不料還未，林之誠卻又失去了蹤影，找尋一番無果，卻沒想到，他竟回了君山召集舊部，率領門下子弟來了雲南。”

秦勇原以爲平煜會被洪震霆這番話吸引注意力，沒想到平煜端了幾上茶盅一飲而盡，放下茶碗，往窗邊走去。

秦勇見平煜已起了疑心，先還想替傅蘭芽遮掩一二，可想到平煜的子，若真一味攔阻，只會起反效果，且想起這一路上平煜跟傅蘭芽之間流的蛛馬跡，心知他多半不會真爲難傅蘭芽，便穩穩當當坐在椅上，餘卻留意窗旁的靜。

傅蘭芽對平煜的舉一無所覺，仍全神貫注在窗邊。

聽到洪震霆說林之誠這二十年來一直在京城尋人，忽然想起上回聽左護法說起鎮教的右護法已失蹤二十餘年，而十年前，左護法也曾在京城出現過，林嬤嬤甚至，左護法還頗爲詭異地跟父親一同出首飾樓。

聯想到母親上的種種不合常理之，腦中冒出個念頭，難道說，他們要找的人竟是母親麼。

正想得出神，突然窗口亮一黯，籠下來一道影。

自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心中一跳，擡眼往上看去，正對上平煜烏沉沉的眸子。

慌了一瞬，很快便鎮定下來，不知平煜要如何發落自己，立在原地，靜靜跟他對視。

其實一進這宅子，就知道秦晏殊所言不假，宅子裡的確設立了不層障。

進到房中後，暗暗觀屋格局，知道這兩間房必有暗門相通，等李珉和陳爾升將門關上後，便一邊計算方位一邊在屋中推算八門排盤，未過多久，便順利找到了暗門。

急於知道洪幫主和陸子謙要說什麼，好不容易找到暗門，怎能忍住，當即著林嬤嬤熄了燈，做出主僕二人已歇下的假象，自己則推開暗門，順著暗道走到花園中，終究順利聽到了房中的對話。

平煜想起秦勇說這宅子有機關，並不奇怪傅蘭芽能到窗下。

但他只要一想到先前的事，口便彷彿有恥的火苗在作燒。垂眸注目傅蘭芽片刻，臉上維持著凜然之態，心裡卻已恨不得轉遁走。

良久，見傅蘭芽並未任何回到鄰房的打算，一張臉已繃不下去，不耐地想，既願在此聽，便隨去吧，以的子。就算今晚未聽到，往後恐怕也會尋機會從他裡套話。

便利落轉，從窗旁離開。

無論如何，他眼下一點也不想跟傅蘭芽面。

傅蘭芽見平煜高擡貴手，放過了一馬，微籲口氣。

平煜回到屋中，衆人正靜靜看著陸子謙，似是在等陸子謙開口。

陸子謙起一禮，對衆人坦道：“謝諸位一路行俠仗義，當真是義薄雲天，令人敬仰。然而這當中有幾樁事因涉及到朝廷，在下需得先跟平大人打個商量，再來跟諸位好漢好好商議。”

說完後，屋中便是一默，秦勇見平煜並無接茬的意思，窗外，起解圍道：“今夜已過去大半晚，尤其是洪幫主和陸公子一路風塵，想必也已疲勞至極，眼下既事多理出了頭緒，不如先各自回屋歇息一晌，明日一早，咱們再繼續。”

白長老及柳副幫主忙笑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左右南星派攻打不進來，先歇一晚再理會。”

平煜靜了片刻，也起道：“既如此，便明日再來商議。”

傅蘭芽在外聽得一清二楚，忙提了，悄悄退回了暗道，回到隔壁廂房。

秦勇因是主人，細細安排了衆錦衛的下後，才告辭而去。

平煜令林惟安和許赫替換了陳爾升及李珉，自己則回房歇息，立在房中，忍不出看向空的牀，今夜一行人在秦門別院裡，耳目衆多，他是不用在跟傅蘭芽主僕睡在一間房了，可以盡睡在牀上，而不是莫名其妙地總窩在榻上或地上。

甚好！

他若無其事收回目，到淨房草草洗漱一番，正準備歇下，下人忽送來一套乾淨裳，笑道：“當家的讓給衆位大人送來的。”

平煜見從鞋到都齊全，十分周到，本不收下，仍打算換上先前的髒裳，可一拿起，便瞥見領上沾了幾滴漬，想起跟傅蘭芽在一時景，腦中轟然作響，臉上燒得厲害，只得了。

——

傅蘭芽回屋後，因掌握了太多線索，睡得並不踏實。

一覺過去，已到早上。

簡單梳洗完畢，下人來送早膳。

昨夜來時已是半夜，無從窺得院中全貌，眼下便藉著下人送早餐的機會，打算好好打量一番院中格局。

誰知剛一開門，就見下人手中捧著熱氣騰騰的早膳，秦晏殊立在一旁，正耐著子跟陳爾升和李珉周旋。

見傅蘭芽出來，秦晏殊低眉看著道：“傅小姐，昨晚太累，你用了早膳，不如再歇一會。”

傅蘭芽笑著點點頭道：“多謝秦公子。”

微微仰頭，正要越過他肩膀，細看院中的格局，忽然瞥見平煜從鄰房出來，分明已聽到這邊靜，卻沒有轉頭的打算，自顧自下了臺階，往院外走去。

讓傅蘭芽意外的是，平煜上穿著件雪青的長袍，簇新，以往從未見過，不知從何所得。想了一會，意識到是秦門中人安排下的。

平煜走了一段，聽秦晏殊仍在跟傅蘭芽搭話，腳步又突兀地停下，立在原地，默了片刻，又轉朝院中走來。

這一回，視秦晏殊於無，徑直走到傅蘭芽面前，對傅蘭芽道：“我有話要問你。”

傅蘭芽不知他何意，見他帶著不容置疑的語氣，抿了抿，靜靜讓開一旁，等他進來。

平煜揚揚眉，看向秦晏殊，用再尋常不過的語氣道：“秦掌門，吾等審問罪眷，不容不相干的人旁聽，請回避。”

秦晏殊見平煜雖進了房，卻還記得敞開房門，分明是怕有損傅蘭芽的閨譽，雖冒了一肚火，到底不再停留，轉走了。

傅蘭芽跟在平煜後進了房，垂眸立在一旁，等他的示下。

等了半晌，見他背對自己立著，不見半點反應，只覺得頭暈，不肯再陪他莫名其妙地罰站，走到桌旁，自顧自坐下道：“平大人，我了，容我先用了膳再回話。”

平煜聽得輕微的匙筷聲從後傳來，這才了子，走到桌旁，將繡春刀放下。

林嬤嬤正好從淨房出來，見平煜在一旁看著小姐用膳，訝道：“平大人，您用過早膳沒，可要跟此一道用早膳？”

平煜臉上尷尬之閃過，卻並沒有一口回絕。

傅蘭芽滯了一下，擡眼看向他，這才發現他眼下有明顯的青黑，顯然昨夜也未睡好。

林嬤嬤揣一番平煜的神，見他顯然有在此用膳的意思，便走到桌旁，從那晚熱氣騰騰的粥裡另盛出一碗，放到平煜面前，殷勤道：“平大人，用了早膳再問話吧。”

平煜見林嬤嬤已盛了粥，不好浪費糧食，便勉爲其難地坐下。

兩人頭一回在一用膳，一個正襟危坐，一個安靜從容，屋子裡卻似乎涌一看不見的暗流，讓人耳熱。

正默默無言地相對用著早膳，忽然院外有人進來，對李珉和陳爾升說了什麼。

李珉尚未答言，陳爾升敲了敲門，極其認真道：“平大人，李將軍、秦當家他們還在等著你過去用早膳呢。”

平煜險些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