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文瑩提快步追了幾步,見平煜沒有緩下來的意思,不得不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背影,語氣轉冷道:“平煜,我有要的話要跟你說,你若是不想聽也可以,但別怪我沒提醒你,你最好別再管傅蘭芽的閒事,當心被連累得命不保。”
平煜向來不肯言語要挾,聽到這話,冷笑一聲,只當沒聽見,繼續往前走。
鄧文瑩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怎肯就此放走平煜,快步追了幾步,咬咬牙道:“你可知道,傅蘭芽是個妖!”
平煜心頭猶如掠過一陣狂風,疑竇頓起,不由得停下腳步。
鄧文瑩見狀,既高興又懊悔,高興的是,不管用的什麼法子,總算留住了平煜,懊悔的是,急之下,說了不該說的話。
見平煜仍停在原地,顯然有往下聽的打算,反倒不急了,緩步走到他面前,擡頭細細端詳他一番,緩聲道:“當年之事,是我永安侯府對不起西平侯府,但此事細究起來,我又何其無辜,你何苦每回見到我都冷言相對?你就算記不住別的,總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兩家好時,時常彼此走,旁的哥哥都不大理會我,只有你會耐著子陪我玩。如今你不過去了宣府幾年,就變了一個人似的。可你可知道,當時的事,樁樁件件我都記得清清楚楚,要我把你當作陌生人,我怎麼也辦不到。”
說到後面,聲音已滿是委屈之意。
平煜本就懶得聽瞎扯,聽將宣府那幾年的歲月說得這般雲淡風輕,更覺說不出的煩膩,橫眉道:“鄧小姐怕是過慣了金蓴玉粒的生活,連陳芝麻爛穀子的事都翻出來了,我忙得很,實在沒空聽你廢話。”
鄧文瑩目落在平煜手中那包藥上,心中一酸,不等他走過,便冷冷道:“你既然那麼忙,爲何有空在此幫人烤藥?”
一看便知這藥是專治跌打損傷的膏藥,這幾日,在客棧中出時,沒發現錦衛中有誰行不便,只除了那位一瘸一拐的傅小姐。
平煜腳步一頓,瞪向鄧文瑩,他給誰烤膏藥就給誰烤,得到來質問?將藥收懷中,越過拔步便走,他真是閒的,竟爲了一句妖的無稽之談,平白跟姓鄧的在此盤桓這麼久。
鄧文瑩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整顆心如同泡在鹽水中般又酸又脹,自小到大,順遂,唯獨在跟平煜的親事上屢勝波折。
記得平家未出事時,他跟現在判若兩人,說笑,模樣又出挑,論起騎學問,更是在京城一衆勳貴子弟中出類拔萃。
雖說自大了之後,因著避嫌,見他的機會遠不如時多,但偶爾遠遠瞧他一眼,見他一日比一日俊朗,能甜地回味許久。
平家出事時,在家中哭過鬧過,曾不止一次對母親說,除了平煜,誰也不嫁,可眼看西平侯府罪名落實,平家發配去了宣府,除了在家中哭鬧幾場之外,別無他法。
一年之後,父母揹著給又訂了一門親事,當時以爲平家再無起復的希,鬧了幾天彆扭,只好認了命。
誰知沒過多久,跟訂親的那人在西郊騎馬狩獵時,不小心從馬上跌落下來,當場摔折了脖子。
記得二哥當時也跟那人在一,回來後,說起那人天不假年,還扼腕嘆息了許久。
在一旁聽了,毫不覺難過,反倒暗暗鬆了口氣,對來說,除了讓哭過笑過的平煜之外,嫁誰還不是一樣。
其後母親上清涼寺燒香時,替卜得一卦,算得兩年不宜談婚論嫁,的親事這才擱置下來。
平家恢復爵位時,喜出外,不敢向父母吐自己的心事,便去纏磨當時還是太子妃的大姐,遮遮掩掩表明心跡後,求大姐想法子給平家和鄧家牽線。
可惜當時因著寧王勢大,太子在朝中式微,大姐的境一度極爲艱難。跟臣子家眷來往時,大姐顧慮重重,更遑論幫議親。好不容易寧王倒臺,太子順利登基,姐姐這才名正言順借用皇后的權利,出面緩和兩家的關係。
可哪怕西平侯爺和夫人在大姐的勸說下已有了鬆之意,平煜依然冷如石,怎麼也不肯點頭。
越想越覺得委屈,從頭到尾,做錯了什麼?平家遭難,一日不曾好過過。爲何無論怎麼補救,平煜就是不肯再理。
想起剛纔他坐在火前烤著膏藥時的景,火和了他原本就俊的眉眼,神那般專注。
還有那晚客棧遇襲時,他拉著傅蘭芽走過長長的走廊,耐著子幫找尋失了蹤的嬤嬤。
自矜份,原本斷不至於主來吃他的冷言冷語,可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傅蘭芽讓徹底了方寸。
越想越覺得酸難言,忍不住衝著他的背影低聲道:“結親之事,不過是我父母和姐姐一廂願,既你不願,我絕不會纏著你。只是我勸你一句,不管你信不信,那位傅小姐是個妖,任誰沾上都不會有好下場。”
說完之後,咬脣站在原,看平煜如何應答,誰知他本未做理會,往前徑直走了。
在原地站了許久,目漸漸轉冷,渾然不知有人悄無聲息地走近,又悄無聲息地停步,站在暗看著。
良久之後,鄧文瑩終於轉過,緩緩朝永安侯府的帳篷走去,那人幽幽嘆了口氣,不遠不近地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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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蘭芽吃完飯,左右無事,便跟嬤嬤整理牀褥。主僕二人所有能翻出來的裳都已翻出來,但牀褥依然太過單薄,睡在上面既不舒服,又擔心會染上地底的氣。
傅蘭芽想來想去,把隨帶著的幾個包袱皮都用上了,仍覺地上硌得慌,正暗暗想法子,忽聽門口傳來陳爾升等人的問安聲,帳簾一掀,平煜彎腰進來了。
“平大人。”半跪在地鋪上,回頭向他。
平煜瞥一眼,從懷中掏出那包藥,不冷不熱道:“李珉替你烤的藥。”
傅蘭芽接過,發現藥包仍溫著,彎了彎脣,謝道:“多謝。”
說完,見平煜轉便走,忍不住喚他道:“平大人,能否稍留片刻,一會換完藥,我有話想跟你說。”
平煜回頭,見頭梳垂髻,烏黑的雙眸彷彿盈著水,角彎彎,帶著抹笑意,心知定是有話想向自己打聽,而且看得出,並沒有掩飾自己想法的打算。
他不知爲何,想起剛纔鄧文瑩所說的“妖”二字,目收回,淡淡回絕道:“沒空。”
可掀開簾幔,腳步彷彿絆住了似的,靜了一會,告訴自己,正好要向打聽王世釗和周總管的事,聽說說也無妨,便沒好氣道:“你先換藥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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