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瑤聽了這話，忙支楞起耳朵，聽夏芫如何回答。

沉默了好一會，夏芫才幽幽開口道：“七哥，婚姻大事豈同兒戲，若我不經父母首肯便與人私相授，與文君紅拂之流有什麼分別？在七哥心中，我就是這等不自重的子麼？”

吳王一驚，暗悔自己得太，竟讓夏芫萌生退意，忙道：“阿芫，你別生氣，是七哥太心急了，我不該這般你。可是你該知道，最多不過一年，父皇便會爲我指婚，而且看父皇的意思，多半就會在這一屆雲書院裡的學生裡挑選王妃，最遲明年，我的婚事便會定下來了。”

夏芫似乎有些錯愕，遲疑了好一會，忍不住道：“那六哥和……十一哥也會被指婚嗎？”

“那是自然。”吳王道，“父皇重開雲書院，本就有爲宗室子弟遴選佳婦的意思，不六哥和十一，那幾個尚未娶親的郡王、國公的子弟均會在指婚之列。”

沁瑤子險些一晃，雲書院的一衆學生竟會被皇上指婚？那到時候會不會也被皇上點鴛鴦譜啊？

藺效聽沁瑤的氣息瞬間變重了幾分，不敢回眼看，他當時使手段將沁瑤的名字添到書院的名單裡，確實存了求皇伯父賜婚之意，此時無意被吳王道破，惟恐沁瑤就此懷疑到他上去。

就聽夏芫道：“七哥，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只說眼下，我實在是睏乏得不行了，再不回寢宮睡覺，明日只怕就起不來了。”

吳王的聲音有些失落，悶悶道：“好，七哥這便送你回寢宮。”

腳步聲重又響起，兩人似乎預備離去，可剛走兩步，就聽不遠傳來一聲斷喝：“什麼人？”

沁瑤一愣，忙從樹後往外探頭一看，就見樹林外走來一行羽林軍將士，領頭那人走到吳王面前，面微變，忙低頭道：“見過吳王殿下。”

吳王將夏芫拉到後，淡淡道：“此沒你們的事，都退下吧。”

那人猶豫了一會，到底沒敢擡頭打量吳王後的子，行了個禮，領著手下仍往原路去了。

等吳王等人都走了，沁瑤和藺效這才從樹後出來。

沁瑤迅速整理了一番方纔吳王和夏芫的對話，得出以下幾個結論：

第一，夏芫的那簪子是用吳王送的東海寒玉做的，至於做簪子的地點，十有*就是潤玉齋。

第二，夏芫雖然出來跟吳王幽會，卻顯然對他並無意，不說有意在衆人面前瞞東海寒玉的來歷，便是方纔兩人一番對話，夏芫由始至終冷靜自持，全然沒有裴敏提起許慎明時那種含帶臊的小兒態，可見分明無意，卻偏要讓吳王對罷不能，其爲人心，可見一斑。

對比之下，裴敏的真，顯得多麼難能可貴。

這樣一想，沁瑤愈發地憎惡起許慎明來，只恨不能立時替裴敏狠狠出一口惡氣，方纔耿耿於懷的書院賜婚一事倒暫且撇到了一旁。

藺效心裡卻是另一番思量，那日他在潤玉齋替沁瑤買下簪子，出來時恰好遇到夏芫，記得當時兩人寒暄了幾句，他便急著回宮辦差，此後雖一直在尋機會將簪子送給沁瑤，卻不曾在任何人面前流過痕跡，怎麼沒過多久，夏芫竟也拿東海寒玉做了簪子？

但聽方纔七哥說是杏花簪，與沁瑤的雪中尋梅簪又有不同，那麼，許是巧合也未可知。

雖如此想，藺效畢竟錦繡膏粱中長大，自來沒見識婦人的宮闈手段，細思前因後果，到底對夏芫起了一疑心。

沁瑤轉頭一看，見藺效面無表看著夏芫遠去的背影，疑地問：“怎麼了？”

在的印象裡，藺效雖然不常說笑，卻很有這樣目森冷的時候。

藺效回過神來，看向沁瑤，臉見緩道：“無事。”

沁瑤點點頭，藺效卻又道：“阿瑤，你在書院裡與人往時，不妨多留些心。”

沁瑤聽到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眸微，剛要說話，便聽樹林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常嶸低低喚道：“世子，皇上正著人到找你呢。”

這個時辰，按理說皇伯父早就睡了，突然找他，多半有什麼要的事。

藺效遲疑了一會，忽想起過幾日花朝節，雲書院許會放假，不如到時候做些安排，將沁瑤邀出來，再對吐心跡也不遲。

這樣想著，他臉總算好看了些，對沁瑤低聲道：“你也累了小半夜了，我先讓常嶸送你回寢宮。”

沁瑤聽到這話，不敢耽誤藺效辦差，忙點點頭，跟著常嶸走了。

藺效到了永安殿，遠遠便見殿燈火通明，宮人們神惶急地進進出出，可辨子的哭鬧聲。

等進了殿，米公公正張羅人去長安城請得道高僧，“連夜下山，連夜下山，什麼？怕摔死？哎喲你們這些不知死活的狗東西，這個時候還敢討價還價？沒見康平公主魘住了麼——”

轉頭見到藺效，面一緩，迎上前道：“世子，皇上正找您呢，快請進吧。”

康平魘住了？藺效怔了怔，隨即快步進了屋，果然屋站了許多人，不止皇上和怡妃，連太子等人都在，全圍在牀前，將諾大一個鑲金砌玉的拔步牀遮了個嚴嚴實實。

康平嘹亮的哭聲清晰地過人牆傳出來：“好大一個鬼，就站在殿外的臺階下看著我，走起路來一蹦一蹦的，裡還有大獠牙，看著好嚇人，嗚嗚嗚。”

藺效聽了這話，詫異得忘了邁步。

牀前有人回頭看到藺效，起道：“十一哥哥。”姿態嫺雅，聲音婉，正是夏芫。

跟吳王兩人各自站在牀頭和牀尾，神態極其自然，若不是藺效親眼所見，怎麼也想不到他們二人方纔還曾私自幽會。

康平聽了這話，忙開眼前的人牆往外一看，看見藺效，角往下一撇，哭道：“十一哥！你快來！我方纔見鬼了！”

藺效雖然時常嫌康平呱噪，可畢竟小時一長大，算得深厚，眼見得嚇得六神無主的模樣，心裡也有些不是滋味。

到了近前，還未說話，康平猛一把拽住他的袖子道：“十一哥，你不知道方纔有多嚇人。我睡著了三回，竟然三回都做同樣的夢。一個高高大大的鬼站在殿外的臺階下，一蹦一蹦地想上來，可他剛上了臺階，就突然冒出一道黃，將它給攔在下面，不讓它進來，可它就是不走。”

藺效聽了這話，越發心驚，怎會有這麼巧合之事，莫非沁瑤料得果然不錯，那鬼竟真從水中上來，試圖到各寢殿害人，而那道黃，莫不是沁瑤設的*陣。

怡妃心疼不已地將康平摟在懷裡，哄：“好孩子，都說了世上沒有鬼，你方纔不過在因晚上在水中玩了許久，消耗了心神，這才睡得不安穩，你看，眼下有這麼多人在這陪你，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不，阿孃你別哄我，哪有做噩夢做同一個夢的？而且這夢也太真切了，那鬼上溼漉漉的，就跟在我眼前似的，我連它手上的長指甲都看得清清楚楚。”

“惟謹。”皇上本一直沉不語，聽到這，終於下定決心道：“你速從羽林軍中選出一隊將士，讓他們速速下山去請緣覺方丈，說玉泉山有些不妥，讓他即刻上山。”

“是。”藺效應了，他本來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將今晚的事向皇伯父彙報，聽得皇伯父已決定請緣覺上山，不由微鬆口氣，以緣覺的法力之高，自然沒必要再將沁瑤牽扯進來。

剛要下去部署，皇上想起什麼，忽道：“緣覺一時半會趕不過來，十一，我記得父皇贈你的赤霄有辟邪之效，不如你今夜便在永安殿陪著康平，若真有邪，有你的赤霄坐鎮，想來那邪也不敢再來滋擾了。”

“這話極是。”太子也對皇祖父贈藺效赤霄之事印象頗深，忙出言表示附議。

夏芫聽了這話，忽怯怯地對德榮公主道：“聽康平說得這麼嚇人，我也好生害怕，不敢回寢宮歇息了。”

康平一把拽住的胳膊，“阿芫，你別走，留在這陪我！十一哥，你也不許走！”

藺效忙道：“能辟邪的是赤霄，又不是十一哥，一會我將赤霄留在此便是，想來那邪斷不敢再來害你了。”

“可我記得赤霄認主，一旦離了主人，便毫無異能了，這也是赤霄雖威震天下，卻不曾引得天下人爭鬥不休的緣故。”太子又開口了，“十一，若你單留劍在此，恐怕未必能有什麼效用。”

怡妃見康平又吵鬧起來，忙道：“十一，康平既然害怕，你今夜便陪著吧，殿不方便，你便在外殿歇息，辛苦一夜，等明日回了長安再做安排。”

皇上也含著愧意道：“惟謹，便如怡妃所說，辛苦一夜罷，等回了宮，皇伯父再好好補償你。”

藺效只好垂眸應是。

吵嚷了一通，各人重又回各人的寢宮，只有夏芫被康平強行留下，也宿在了永安殿。

許是沁瑤之前布好的*陣未被破壞，之後一夜倒也相安無事，康平也未再夢魘。

到了第二日，晨乍現，諸祟皆退，夏芫在牀上靜靜躺了一會，見康平還未醒轉，便下牀穿好裳，悄悄走到外殿。

就見藺效懷中抱著佩劍，正背靠在殿門打盹，一縷晨過窗棱灑在他的側臉上，愈發顯得他白皙，鼻樑高，脣和下的線條尤爲好看。

夏芫一時有些移不開目，剛想再走近些，殿忽傳來康平的聲音道：“阿芫，阿芫你去哪了。”

夏芫嚇一跳，不敢再看藺效，忙提跑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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沁瑤一醒來，裴敏和王應寧便對說方纔宮人來傳話，說皇上不再繼續在玉泉山消暑了，今日便要啓程下山。

沁瑤一點也不意外，見宮人催的急，忙跟著王應寧等人收拾行囊。

等用過早膳，諸重又坐上來時的馬車回長安。

馬車剛要啓，便見一行羽林軍開路，引著一羣和尚上山來了。

沁瑤一眼便認出領頭的緣覺，見他雖飾潔淨，可神難掩疲憊，不免生出幾分詫異，莫非昨晚藺效回去後還發生了什麼異事，竟連夜將緣覺從長安接上了玉泉山。

下山時，劉冰玉等人慨緣覺方丈氣度不凡，八卦他年輕時該是何等俊朗的男子，裴敏卻拉著沁瑤細算還有幾日放假。

“不過五日，我便能回家見到哥哥了。”裴敏喜滋滋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