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看到饅頭老闆那副大義凜然的表，藺效不由一怔，隨即淡淡道：“倒還有幾分骨氣，只是不知道你這骨氣能維持多久。”說著，從腰間出赤霄，重重搭在在饅頭老闆的右肩。

饅頭老闆只覺得一大力襲來，全位突然變得麻難忍，彷彿上有無數只老鼠在齧咬，讓人忍不住抓狂。他又驚又懼，咬牙關，試圖以力剋制這錐心之，誰知那異卻越來越強烈，到最後簡直要了他的老命。

這是一種比死都還難的凌遲，饅頭老闆終於潰不軍，抖著嗓子大喊道：“我說！我說！”

藺效收劍回鞘。

常嶸低聲斥道：“接下來公子問你什麼，你回答什麼，若有半句虛言，便你嚐嚐比方纔還要難百倍的滋味。”

饅頭老闆心知此話絕對沒有半點水分，再也不敢逞英雄裝好漢，一邊重重著氣，一邊忙不迭地點頭。

藺效再次開口：“何遠道，蜀州人士，善制各類奇毒，江湖人稱毒聖，近年來因被蜀中仇家追殺，你逃至長安，以在西市開酒肆做掩護，暗中重舊業，販賣你所釀製的各類毒酒毒！藥，我說得可對？”

“是。”所有底牌都已被對方的一清二楚，饅頭老闆，不，應該說是何遠道，整個人如同霜打了的茄子，徹底蔫菜了。

藺效繼續：“近兩月以來，你曾將百花散賣給過何人？”

百花散便是當日大理寺那幫匪賊所服毒！藥，此藥無無味，服藥後常無癥狀，並不會立即發作，只有在激烈打鬥或運用力後纔會催發毒，中毒者五臟六腑盡皆腐爛，神仙無救，是以得名“百花散”。這藥並不罕見，坊間偶有流傳，故而在大理寺檢那幫匪賊的後，便立即檢出他們所中的毒！藥乃是“百花散”。

何遠道出思索的表，沉道：“近兩月來我買毒！藥的人雖多，買百花散的人卻寥寥無幾——”

餘瞥見藺效形微，以爲他又要給他用刑，嚇得忙直起子道：“我想起來了，上個月深夜確是有一位男子來我買藥，但他頭裹長巾，聲音也並非用的本音，是以我雖然有意探知對方的來歷，最後卻也——”

藺效見狀，冷冷地對常嶸使了個眼，何遠道頭皮一麻，忙狠狠甩自己一個耳，急聲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那人出店之後，我曾跟了他一段。那人一直走到西市街尾，見後無人，這纔將兩個胳膊上包著的布套摘下，我恍惚看見——那人的左手，只有四指。”

見藺效未置可否，何遠道指天發誓道：“其他的我就真的不知道了！百花散因所需藥材種類繁多，所需本不菲，賣的價錢可謂天價，一年最多賣給一兩個主顧，所以每回來店裡買百花散的主顧我都格外留心。”

藺效似乎對何遠道的行事風格知之甚詳，知道他斷不會不追究買家的底細，便又問：“你可知那人家住何？”

何遠道搖頭：“我跟蹤他出了西市，路邊早有一輛馬車候著他了。我見馬車旁有好些護衛，怕暴了行蹤，只好作罷。不過那馬車行走穩固，又甚爲寬敞，不像尋常人家所用之，加上那幾名護衛又都功深厚，我猜，那男子多半是有頭有臉的人。”

何遠道還要繼續往下說，譚啓忽從門外進來，走至藺效邊，附耳說了句什麼。

何遠道眼看過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彷彿剛一聽完手下的回報，錦公子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就起了微瀾，清冷的神也瞬間和了不。

他正暗覺奇怪，就見那錦公子倏的起，吩咐他後那兩名年輕護衛道：“將他送至大理寺。”

利落說完，提步便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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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離開馮府之前，沁瑤特意跟馮伯玉打聽了小重山舞姬卿買耳墜的那間首飾鋪子的地址。

回來後輾轉了一夜，沁瑤決定去那家鋪子親眼瞧瞧。吃完午飯，沁瑤只說要回青雲觀一趟，徵得了母親同意，便跟阿寒從瞿府出來，兩人直奔西市。

西市與東市相比，所埠商品更爲繁雜，從貴到賤，一應俱全。沁瑤和阿寒被滿街市熙熙攘攘的人羣散了好幾回，才終於在西市盡頭一條不起眼的窄巷找到他們要找的那間鋪子。

門口停著一溜或低調或氣派的馬車，與店鋪門口灰撲撲的門臉極不相稱。

“潤玉齋——”沁瑤生怕自己弄錯了，擡頭仔細打量了鋪子招牌好一會，纔對阿寒點頭道：“多半就是這了。”

兩人進得店，這才發現鋪子雖然外表看著不起眼，裡卻裝飾得貴而不俗，比之名聲在外的摘星樓來毫不差。摘星樓近年來日漸浮誇，店恨不能連一桌一椅都鑲金砌玉，造作得厲害，這潤玉齋卻佈置得雅緻，雖是首飾鋪子，難得還著一書卷氣。

店家一見沁瑤和阿寒進來，便出個極歡悅的笑容，迎上來笑道：“歡迎臨，敢問二位今日是來做首飾還是取訂好的首飾的？”

沁瑤努力做出一幅老練的模樣，一邊打量店裝飾，一邊閒閒往走：“我聽一個友人說你們鋪子做首飾做得極好，只要畫了樣子給你們，什麼稀罕首飾都能做得出來，可是如此？”

店家毫不遲疑地點頭，笑道：“小娘子這話著實不差，咱們東家祖上便是做首飾的匠人，造首飾的手藝那可是長安城數一數二的，只要您能說明白您想要什麼樣的首飾，就基本沒咱們店裡匠人做不出來的。”

沁瑤含笑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張紙箋，展開給店家看：“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前些日子曾見人戴過一副耳墜，極合我的心意，可我輾轉找了好些首飾鋪子，都沒能找到一模一樣的款式，不知貴店能否照著這紙箋上的樣子訂做一副？”

店家低頭往紙上一看，略怔了徵，道：“可是巧了，您這紙上畫的耳墜正是出自咱們店家之手，我記得前些日子還有一位年輕郎君來店裡打聽過這副耳墜呢。”

說著，用手在頭頂一比量，道：“那小郎君大概這麼高，生得可俊了。”

沁瑤知道店家說的多半是馮伯玉，忙接話道：“可見這耳墜做得妙非凡，所見者都過目不忘。”又做出一副急於求得心頭好的模樣道：“既然是貴店所出，想必再造一副同樣的耳墜不算難事，這樣吧，今日我便下訂，等你們做好了，我再上門來取貨。”

店家爲難地笑道：“這位小娘子，實不相瞞，這副耳墜的模樣倒不算難做，但難得的是這造耳墜的石頭，要做出雨滴惟妙惟肖的意態，非碧紋水晶不能得，您想必也知道，這碧紋水晶可是可遇不可求的稀罕，鄙店這麼些年都只見著過一塊，還是當日那位訂耳墜的小娘子自己拿到店裡來的。得了這塊碧紋水晶，咱們東家才做出了那般別緻的耳墜。所以，您要想做出一副一模一樣的，得先尋一塊碧紋水晶才行。”

沁瑤心中咯噔一聲，原來那副耳墜竟是用碧紋水晶做的，也難怪能於暗夜中綻出那等人的彩了。可卿不過一個小重山尚未贖的舞姬，平日想藏些梯己恐怕都殊爲不易，究竟從何得的碧紋水晶呢？

更怪異的是，這樣一塊罕見的寶石，到了尋常百姓手裡，莫不欣喜若狂，珍而重之，乃至當作傳家之寶世代相傳，可卿竟然隨意拿來做耳墜——

正想得出神，旁阿寒拉了拉的襟喚：“阿瑤，阿瑤。”

沁瑤擡頭，便見那店家正一臉窘地著，原來他方纔唾沫橫飛地跟說了好些話，沁瑤卻全沒聽見，完全視他於無。

沁瑤忙訕訕一笑，道：“抱歉抱歉，我方纔盡顧著想去何弄一塊碧紋水晶來纔好，沒注意聽你說話，您方纔說到哪了？“

店家臉上重又浮現歡愉的笑容，領著沁瑤往一旁的壁閣前走：“像您這般有眼力的買主，這年頭可不多見了。雖然您要的那對耳墜鄙店暫時沒有，但鄙店尚有許多樣式新奇的首飾，全都是長安城獨一無二的，小的敢跟您保證，出了鄙店，您絕對找不到重樣的。”

沁瑤正好還有好些話想跟店家打聽，便由著他引著自己到了壁閣前，道：“難得見到那般有眼緣的首飾，可惜卻求而不得。對了，你方纔說訂首飾的那位小娘子是自己拿了石頭來店裡訂做的？不知是否還在你們店做了別的首飾？”

店家一邊將壁閣上陳列的幾個雲水紋花梨木首飾匣子拿下來，一邊道：“那位小娘子以往來過好些回，模樣俊俏，說話又輕聲細語的，十足十的大人。有時候一個人來，有時候攜了同伴，但多數時候都是隻看不買，您也知道，咱們店裡的首飾好是好，但這個價錢實在是……”

實在是太貴，沁瑤瞥一眼首飾上標著的價錢，在心裡暗暗接話。

彷彿聽到了沁瑤的腹誹，店家世故地一笑，接著方纔的話頭道：“所以後來那小娘子突然拿了一塊那樣稀罕的石頭來店裡做耳墜，我還有些納悶呢。不只如此，當日還在咱們店裡買了好些首飾，像是一夜之間變得闊綽了似的，出手好不大方。”

一夜暴富？沁瑤眉頭蹙起，莫非和馮伯玉猜得沒錯，卿等人的死果然與某位長安權貴不了干係？

店家這時將幾個首飾匣子擱在桌上，在沁瑤眼前一一打開，道：“這幾樣都是咱們東家這些日子新做的首飾，都新鮮熱乎著呢，您看看可有得了您眼的？”

沁瑤低頭一看，便見幾個匣子盛放著形狀各異的首飾，有翠綠滴的翡翠蝴蝶，有紅瑪瑙嵌的珠花，有拇指大的東珠做的耳墜，每一樣都流溢彩，匠心獨。

最別緻是其中一枚梅花簪子，不知用什麼材質所致，通晶瑩清，五枚花瓣雕刻得極其真，當中一點花蕊纖毫畢現，跟雪白簪子相映趣，真真是巧奪天工。

饒是沁瑤素來不熱衷珠寶首飾，也不免發出一聲低低的驚歎聲，拿起簪子細細打量起來。

店家對沁瑤的表現並不陌生，幾乎每一個看中某樣首飾的子都會流出這種神，他得意地一笑，道：“如何？這枚簪子雪中尋梅，據東家說，是取意於本朝孟大詩人詩中意境，材質用的是東海寒玉，這種寒玉極爲珍惜難得，多年來鄙店也就得了掌大的一小塊，東家想著做鐲子太小，做耳墜又太可惜，便做了簪子。您來得巧，這簪子今日才擺出來，若您明日來看，準保已經賣了。”

誠如這店家所料，沁瑤確實看上了這枚簪子，拿在手上簡直不釋手，可不必問價錢，也知道這等名貴飾必定價值不菲，遠遠超出的承範圍。

挲了好一會，割似的將簪子放回匣子，故作淡然道：“唔，還算不差，但還比不得那對雨滴耳墜。”

說著作勢起，道：“也罷，既然那對耳墜需得碧紋水晶才能打造，我便試著去尋尋看，若真尋著了，再來貴店做耳墜吧。”

明明什麼也不買，卻還東拉西扯了那麼久，眼下甚覺可恥，便準備腳底抹油，做全面的撤退。

店家仍不死心，試圖阻攔沁瑤道：“您請留步，我這還有一樣首飾您沒過目呢，您且看一看，說不定會合您的心意。”說著轉，從壁閣上最上一層架子上取下一個紫檀木匣子，小心翼翼打開匣蓋。

裡頭卻是一串鮮紅滴的紅珊瑚項鍊，乍一眼看著無甚特別，離得近了，才發現每一顆珊瑚珠子俱被雕玉蘭花模樣，雕工繁複，極費心思。

“這可是咱們東家爲店裡的老主顧畫了樣子定製的，這個的紅珊瑚可不多見，您若是喜歡，咱們店裡還有一串胚珠，雖不能做一樣的，但可以畫了別的樣子給您定做。”

確實不差，但依然比不上那雪中尋梅，沁瑤意興闌珊地笑了笑，搖搖頭，忍不住重又拿起雪中尋梅簪在掌中把玩起來。

店家察言觀，低笑道：“我看這簪子您著實喜歡得，別怪小的沒提醒您，鄙店的首飾可都只有獨一份，錯過了可就再沒有了。”

沁瑤簡直恨不得給自己念一段清心咒，將腦子裡不該有的想頭通通驅散出去纔好，剛要義正嚴辭地起告辭，旁一直默不作聲的阿寒忽道：“咦，那是不是瀾王世子？”

藺效今日穿一件皁長袍，腰間繫著玉絛，頭上未束冠，只一烏木簪，一裝扮利落雅緻。

沁瑤是意外，起打招呼道：“世子，你怎麼會在此？”

藺效走近，先對阿寒點點頭，隨後看著沁瑤解釋道：“我恰好在西市辦案，聽手下說你在附近，便來看看，沒想到真的是你。”

說著，目落在沁瑤手中的梅花簪，聲道：“來挑首飾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