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雖然明湛有些跳,不過諸臣對他的印象都極不錯。

景南四子，明禮過,當然，明禮品不錯,只是他缺一種上位者獨斷專行的強勢。明義呢,過偽，他雖然自以為聰明，不過那些道行，在這些千年老狐貍們面前實在有些不夠看。明廉過莽,心眼兒不賴，就是有些。

只有明湛,能屈能，能能，一般二般的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出最為尊貴。

當然，侍奉這樣的主君絕對沒有侍奉明禮那樣的省心，不過，鎮南王府對於帝都是一個特別的存在。範文周等人考慮繼承人的第一準則是：這個人必須能使鎮南王府保持著先前的獨立，他們這些巢中卵方有容之地。

這也是範文周等人在很早的時候便對明湛表現出好的原因之一。

明湛理事並不像景南那樣，先由大臣票擬，然後，景南再批，批過後，再分發下去。

明湛是拿出來大家一道討論，討論後按明湛的意思由範維執筆寫上批文，然後，馮秩蓋大印。

因此，明湛房的茶水消耗量極大。

不過，明湛工作效率高，他基本上就上午理政事，下午他喜歡到昆明城各閑逛，然後，準備結婚。明湛常常會想，沒有景南的日子，是何等的妙哪。

雖然明湛半點兒都不思念景南，景南卻想念明湛。

景乾憾道，“本來想著明湛一道去，只是可惜你府裡沒個頂事的人，你已經隨駕。明湛再不能離開，只得下次再換了他來氣。”再憾的一聲長歎，“真是委屈這孩子了。”

景乾的歎息讓景南心裡直，忍不住建議道，“要不臣弟回去換了明湛來。”

景乾笑，“朕只隨口說一句，你吃哪門子醋。”沒等景南的臉全黑，景乾繼續懷念明湛道，“有明湛在，格外熱鬧，朕真有些想念他。”

“皇兄怎麼沒點皇子隨駕？”景南實在不想繼續有關明湛的話題。

“沒合意的。”景乾再歎，“真可惜，朕這輩子只這一樣不如你。”

如果明湛在畔，景南肯定要拽過明湛將他從頭到腳、從骨頭到的研究一番，到底哪裡這樣惹人喜歡，不過聽景乾這話，景南隨口道，“既這樣，我將他送給皇兄。”

景乾看著景南一笑，“罷了，你哪裡舍得，還不得把你心疼壞了。”

“相貌一般，咱們家人，長他這樣的真不多。脾氣又臭又。”除了一肚子的壞水，不過這也算不上優點吧。景南總結了一下明湛的特點，搖頭不解道，“真不知道皇兄是喜歡他什麼地方？”

景乾悠悠的喝著茶問，“你不喜歡他？”

景南挑眉，仿若兄長說了什麼絕世大笑話，他會喜歡那小子？！

“唉～～”景乾歎個沒完，“真是口是心非，自小的病。”

景乾跟兄弟坐在車裡，忍不住炫耀，低聲道，“景南，明湛沒親過你吧？”

景南大驚，不可思議的看向兄長，景乾敲他一記，“別想歪了。是在明湛小時候。”意猶未盡的回憶了一回，景乾笑，“又又香，像是飴糖。”

景南心裡的滋味兒，真是全了。他當然不稀罕明湛那張臭親他，不過，這是什麼世道哪，他做人親爹的，為什麼要從別人裡聽到關於他兒子的諸多事跡。

而且，那人，還說起來沒完沒了，碎的不行。

關鍵是，景南還不能強制那人閉，也不能堵上耳朵不聽，只得忍著某人嘀嘀咕咕，懷念了明湛整整一個下午。

至晚上，景南收到有關明湛行為的報告。

景乾也跟著瞧了一眼，看到明湛去效外看農田，還請了幾個商人、幾個工匠、幾個老農去參加自己的婚禮，又去院演講等等，行程真一個滿檔，忍不住笑，“明湛是活潑的子，你出來也好，不然你總在雲南，明湛也貓不著這樣隨意的日子。”

“我也沒綁著他的手腳。”景南心道，這也忒會收買人心了。

“錐囊中，其末立見。”景乾自然明白弟弟心中所想，笑道，“他起碼能挑起這攤來，也不知道你黑著個臉做甚！”

明湛還給景南來了封信，說了些公文上的大事小，最後還說，“我可沒跟朝中大臣多聯系，除了公事，我也不樂意對著他們那張老褶子臉。只是，我也不能天天悶在府裡裝小姐吧，您老也沒把我生胎哪。我出去轉轉，你要覺得我收買人心，我也沒法子辯駁了，世上哪裡能了冤死鬼呢。落款：祝旅途順利。

景南看了這些混帳無賴話，哪裡還有“順利”可言，不顧景乾的悶笑聲，大罵明湛張狂。

“行了，你就歇歇吧。”景乾笑勸，“有這麼個人，千裡之外還能哄你開懷，還有什麼不知足的。明湛也難，他知道你忌諱，只是他原本就是個閑不住的子，你也別太苛責了。”

景南也是一步步從世子走過來的，他倒不是特忌憚明湛，畢竟他在雲貴經營多年，遠不是明湛能比的，只是不忿明湛這種口氣：我就這麼著了，隨你怎麼想吧。

當初，景南是何等艱難何等小心，兄弟兩個真是曆經千難萬險、千山萬水才謀得大位，如今真是不比從前了，莫非這會兒都流行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方式來謀權了。

景南想著自己是不是OUT了，忍不住問兄長，“那個，你有沒有信來？”

他得對比一下，是世道變了，還是獨明湛這樣沒個臉皮。

景乾從手邊的奏章中找出一件奏章，遞給景南，歎道，“無趣的很。”

景南展開，迎面一手小楷，除去抬頭，第一句就是“聖恭安。”，瞧瞧，這才是規矩呢。明湛寫的是什麼，這些天雲南天氣不錯，我早上吃了三個蝦小籠包，喝了一碗蟹粥，一碗魚圓湯，還吃了兩個豆沙餡兒的饅頭，若幹點心。父王吃的什麼呢？唉，你跟著皇伯父，肯定比我吃的好吧？有福的事兒沒一次記得我。

不對比不知道，景南頗覺丟臉，明湛那通篇對吃食的敘述和向往，好像上輩子是死鬼投的胎，一點大家氣派都沒有。

景南接著看信，下面就是對朝廷奏章的簡述，用語極其恭敬行文多麼謙謹，還免不了付一句“兒臣愚鈍，見識淺薄，若有不當之，請皇父訓示”。

明湛別提多自信了，用景南的話說，簡直是信的過了頭，馬上就要自暴了。

明湛信裡也會說一說雲貴二省軍政，他現在已經給範文周取了個外號“老範頭”，而且明湛啥都敢幹，譬如今年雲南微旱，金河的燕尾閘和銀河上的南壩閘數，由於當地農田不斷增加，水源漸不足，到了栽種季節，便時常發生缺水和爭水的事兒。雖然已經有“灌”的規矩，不過栽種季就那麼幾天，總有一部分人不到或是吃了虧。今年鬥毆規模不小，下面報上來，明湛先罰了發生鬥毆地的員，再召集臣子們商量在此區域新開辟人工渠道，增設堤閘的事。他腳快的不行，還跑去瞧了一瞧當地的形，讓人寫了報告，研究如何開鑿人工渠道，要費多人力，多時日，多銀錢。寫了份折子，給景南商量，言下之意，你要沒事兒，我就要卷卷袖子開幹了。

這樣的大事，連景乾看了都說，“河道之事，必要慎之。”

景南不知道明湛是無知者無畏呢，還是天生就膽子。

雖景南離開雲南沒幾日，卻給明湛鬧騰的無一日安寧，生怕明湛做出啥膽大包天的事來。

如今一瞧三位皇子寫給皇兄的信，景南真一個羨慕，說道，“皇兄你真是好福氣。”兒省心，比什麼都強。

景乾笑著搖搖頭，“不比明湛信中義深重。”

景南道，“那小子要是能學著幾位皇子這樣寫上一封信，我就知足了。”

“那恐怕你得嚇的馬上回昆明去。”

景南最要臉面，寫了一封長信回去，先是讓明湛不要急著開渠鑿地，等他回去再說。其次，他要求明湛寫信一定要規矩些，勿必不能讓他在皇兄面前丟了面子。

明湛接著來了兩封信，一封是給景南的，一封是給景乾的。

景南全都扣在手裡，先看自己那封，明湛先說現在正是春忙，的確不急著開渠鑿地，只是先把前期測量預算做好總是沒差的，還抱怨景南選拔的員十分不靠譜，譬如明湛有問，預計要開多條水渠，員答：約數十條。明湛再問，渠有多長；員再答：百十丈長。明湛問，那開渠修閘要用多人力土石；員答曰：千萬人，千萬斤。最後明湛曰：聽說你老家就金河的，那你就哪兒來回哪兒去了，路途遙遠，我就不派人送你了。

雖然把這人給攆了走，明湛仍在信中大篇幅的抱怨，這種無知無能的家夥浪費了他一個下午的時間，當時真想賞他倆耳之類雲雲，如何忍的辛苦，最後把人堵在巷子裡套上麻袋打了一頓出氣。

景南哭笑不得，明湛接著又寫了一個天才如何被埋沒，然後被人誤解沒有規矩的事，看到最後，景南才發覺明湛信中那不被人理解的“天才”就是指的“明湛自己”，景南張目結舌，他這才離開幾日，明湛的怎麼又長了一層臉皮不？

這要日後明湛做了王位，還不得蓋個廟，把自己當活神仙一樣供奉起來。這年頭，人們都講究謙慎，哪怕別人誇贊，你也不能認，哪有像明湛這個自己誇自己的，景南給惡心的忍不住朝地上吐了兩口口水。太丟臉了。

定一定神，景南再打開明湛寫給景乾的信，只有一句話，景南虛虛一瞧，險些吐了，明湛爛狗一樣的字清清楚楚的寫著：知道你要看，我啥都沒寫，上當了哈！上當了哈！後面還附了個得意忘形的小人鬼臉。

景南此時的覺頗似練功練差了氣脈，捂住心口，忍不住上問蒼天：本王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東西，是老天在報複本王吧。

不過也可以知道，沒有景南的日子，明湛的確過的異常滋潤。

明湛還的帶著衛王妃逛過集市，在茶館喝過茶，路邊買過果子。

只是黎冰力山大，自從明湛在獵場遇險，黎冰挨了訓斥了罰，自然更加注意明湛的安危。幸而明湛也並不喜出門，平常在府裡，並沒有什麼事。

可自景南一走，明湛立馬撒了歡兒，沒一天不出去的。

只要他一出去，黎冰必要細細安排，提心吊膽。甚至，明湛打算參加四月中的潑水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