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羿快要靠近常行的時候，常行突有所覺，猛地後退了一步，站在了一個手下後。

羿悄悄握了拳頭，看著常行的眼神寒如地獄怨鬼。

兩個男人架著羿，將他按在了應裝置上，然後，給他解開了繩子。

羿甩了甩被繩子綁的發麻的手。

常行居高臨下看著他：「羿，你後悔嗎。」

羿聞言抬起頭：「我最後悔的，就是當年沒能燒死你，平白惹出這麼多麻煩。」

「你當時要燒死我，自己也會死。」

羿一字一頓道：「我知道。」

常行冷笑兩聲：「你雖然不是我唯一的兒子，但卻是最像我的一個，我本來對你寄予厚，所以對你格外寬容，才讓你有機會對付我。」

羿寒聲道：「你真的以為自己能逃出國嗎。」

「你給我準備的東西，要在天亮之前到位，至於我能不能走的了，你不用關心，還是把時間花在告別上吧。」

羿微瞇起眼睛，沒有說話。

「船艙外停著一搜托艇，你們兩個之中的任何一個，都可以在炸之前離開這艘船。我很期待我最後會看到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常行的笑容異常殘忍：「當然，如果我天亮之前拿不到我要的東西，你們兩個就都別想走了。」

羿直視著他：「我怎麼能確定，如果我給了你你要的，你一定會放他走。」

「就把我們之間最後的一點父子分，當作這件事的承諾吧。」常行低笑道：「而且你也沒有別的選擇。」

羿看了溫小輝一眼，低下了頭去。

常行揮了揮手，帶著人離開了船，船艙很快陷了安靜，只有一盞昏暗的搖曳的燈泡，證明這裡的空間並非靜止。

溫小輝靠坐在牆上，腦子裡一片空白。他屁底下坐著的是炸彈的引裝置，他連換一個姿勢都不敢。

過了良久，羿輕的聲音響起：「小輝哥。」

溫小輝沒有，甚至沒有轉頭，他怔愣地看著頭頂的燈泡，恍然間像在做夢，他啞聲說：「怎麼辦，你有辦法嗎。」

「目前沒有。」

「那我們就這麼等死嗎。」

「不會的。」羿扭頭看著他，目灼灼：「至你不會。」

溫小輝心臟一，扭頭看著他：「什麼意思。」

羿沒有回答，而是出了手，小聲說：「讓我你。」

溫小輝看著他的手，他一直很喜歡羿的手，手指修長、骨節有力，是能一手抓起籃球的手，帶著一種乾乾淨淨的，那做著邀請姿勢的手，彷彿有魔力一般，促使他也出手，輕輕搭在了上面。

羿握了他的手，倆人之間有一臂的距離，但因為掌心相，頓時就到了對方的溫度。羿長籲一口氣，就像落水之人抓住了浮木那般，僵的背脊略微放鬆了下來：「你的手好熱。」

溫小輝用後腦杓輕輕撞了撞牆，他明明腦袋時不時刺痛，晃一下都暈，可此時他需要疼痛刺激，以讓他保持清醒。

羿了他的手掌：「別撞了，你傷還沒好。」

溫小輝轉頭看著他，目紅紅的：「你到底打算怎麼辦？會有人來救我們嗎？你報警了嗎？難道我們就這麼坐著？」

羿笑了笑：「我們難得有這樣能平心靜氣說說話的時候。」

「你那哪隻眼睛看著我平心靜氣了！」溫小輝低吼道，但他非常克制，不敢太激，生怕自己不小心從應裝置上下去。

「別急，離天亮還有段時間，我有安排。」

溫小輝聽到這句話，蹦的心臟終於平復了一些，他也覺得羿不會這麼眼地來送死的，如果乖乖就範，就不是羿了吧，羿肯定是留了後手了，他不自覺地低了聲音：「會有人來救我們？」

羿溫一笑：「嗯，所以你不會有事的，別害怕。」

溫小輝用力呼出一口氣，不放心地說：「保險嗎？」

「我說了我會保護你，無論如何都會做到。」羿用兩隻手握住了他的手，細細挲著他每一手指，就好像在用這種方式鐫刻記憶。

溫小輝到有些彆扭，但沒有收回手，這種彷彿是生離死別一般的氣氛，染著他每一個細胞，讓他不願意再去想那些糟心的往事，畢竟只要一刻沒有險，他們的每一句話，都還有可能是最後一句。

「五年半了。」羿突然慨道：「我們從認識到現在，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嗯，時間過得很快。」溫小輝也不自覺地慨，第一次見面，羿還是個十五歲的青蔥年，如今儼然已經是個高大矯健的男人，這兩千多個日日夜夜，徹底改變了他們，從而外的。他沒有一刻不懷念從前，單純的、好的從前。

「這是我最有質量的一段時間，因為我認識了你，我知道我可以那麼開心的活著……雖然我也知道，我們回不去了。」

溫小輝到心臟陣陣痛，羿的語氣是那麼地平靜，卻帶著一種快要滿溢的哀傷。

羿突然笑了一下，眼神無比地溫：「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我把你颳倒了，我去扶你，你一抬頭，眼睛發亮。我當時突然有點張，因為我一眼就認出你了，在那之前，我看過無數次你的照片，照片裡你看起來很氣，可真正的你乾乾淨淨的，很好看。」

溫小輝的另一隻手絞了手指。

「後來我們一起回家了，我想你跟我也有一樣的覺吧，就是，雖然是第一次見面，但好像一下子就變得很近、很親，甚至你對我完全不了解，就接了我，把我當家人，對我好，只因為我是媽媽的兒子……」羿垂下了眼簾：「我很長一段時間都在自作聰明，覺得自己牢牢地掌控著你，你的緒、你的生活、你的想法，都在按照我需要的方向發展，可是我算了自己的，不知不覺的，變我放不開了。」

溫小輝閉上了眼睛，眼圈頓時了。

「我原本想的不是那樣的，我原本想，把產弄到手，然後我給你三百萬，我們就兩清了，哪怕你最後多半會知道真相，又能怎麼樣呢。你確實不能怎麼樣，可我把自己繞進去了，當時我讓你去給常行做人質，也許潛意識裡，是想向自己證明，我不在乎你，我只在乎我的目的。」

聽到這裡，溫小輝已經有些不了。羿說的話，無異於在把結痂的傷口生生撕開，怎麼能不鮮淋漓，他下意識地想回手，羿去牢牢握著。溫小輝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我做事很出錯，我走一步算五步……可不知道為什麼，在你的事上，我卻一錯再錯，甚至我明知道這麼做不行，卻就是無法回頭。」羿的聲音已然帶了輕微地哽咽，「我知道……我知道我關著你、綁著你、迫你，只會讓你更恨我，我知道是我讓你越來越痛苦，我知道你永遠都不會原諒我，我知道只有我消失，你才能做回真正的你，我比誰都清楚，可是，我放不開你，只要我還有一口氣，我就放不開你。」

溫小輝淚如雨下，各種緒擁堵在口，彷彿腔裡鬱結著一團毒氣，侵蝕著他的、神經，讓他疼痛難忍，讓他萬籟俱寂。怎麼會這麼痛、這麼會這麼苦，他這輩子沒做過惡，為什麼要經歷這樣絕的。

羿把他的手用力按在了口，就好像希他的掌心能自己的心跳一般，用力地按著，他用力咬了一下，用一種彷彿是要撕碎靈魂般痛苦的聲音，抖著說：「還好，現在，我想通了，我不該再纏著你，不該再為難你，我想讓你像從前一樣，安全的、無憂無慮的生活，想笑就想，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你能到一個好人，只要你喜歡，只要他對你好，不會像我這樣，我絕不去為難他。其實……」他聲音抖得快要聽不清，「黎朔……是個很好的男人，他到現在還關心你，他跟我……完全不同，他可以給你正常的、快樂的生活。」

溫小輝咬著牙，口齒不清地說：「你……你現在說這個……」

「現在說，應該也不晚。」羿的後腦杓抵著牆，不知何時，臉頰已經布滿道道淚痕，線條完的下上懸掛著晶瑩地水珠，啪地一聲輕輕落在口，摔得四分五裂，一如那顆心，他用力息，彷彿每一次呼吸都用盡了全的力氣：「等你回去之後，就重新開始生活吧，我不會再……出現，不會再糾纏你，你這麼年輕，就當做……從來沒有過我這個人，像以前一樣生活吧。」

溫小輝覺心臟疼得要炸了，羿說的每一句，都像是在告別，告別他們的曾經，告別他們的五年半，告別他們之間的所有，、恨、怨、憎，好的、壞的、一言難盡的，所有的所有，羿要跟他一起抹除乾淨，他們要當做從未相遇，從今往後也不留痕跡，這就是羿親口對他說的，這就是羿即將要做的。

這不是他一直以來期的嗎，徹底擺羿，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他掙扎了這麼久，終於迎來了自己想要的，可為什麼，他會這麼疼。

羿抓著溫小輝的手，這一回，移到了邊，用十二分的珍視親吻他的手指。

溫小輝能覺到滾燙的眼淚一滴滴地濺在他的手心，那溫度簡直能灼傷他的皮，讓他甚至沒有勇氣轉過頭去看羿一眼，他不知道該怎樣面對羿告別時候的眼淚，他自以為無比期盼的這一天，來勢如山倒，垮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