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南巡之論（下）.第三更拿著德慶皇帝的賞賜，趙俊臣回到了府中。

借口有朝廷政務要理，趙俊臣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里，一直都呆在書房之中，甚至打算在書房睡下。

雖然方茹幾次來見趙俊臣，勸趙俊臣早點休息，但皆是被趙俊臣用各種各樣的理由給打發走了。

方茹很漂亮，也很人，但趙俊臣的子終究有些保守，又與并不悉，與近乎陌生的子同枕共眠這種事，到底還是無法做到。

………

書房之中，趙俊臣靜坐在書桌后，窗外，月掛高空，已是深夜。

時間已晚，但趙俊臣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腦中不斷回想著他這一天以來的經歷。

不知為什麼，趙俊臣突然覺得，不管是德慶皇帝，還是太子朱和堉，都有些可憐。

德慶皇帝為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竟是連南巡所需的三五十萬兩白銀都拿不出來，要知道，這些銀子雖然不能算，但也絕不算多，就算是趙俊臣也能輕易拿出。德慶皇帝自詡圣君，但寒酸這個樣子的“圣君”，也算是自古見了。

相比較德慶皇帝，太子朱和堉還要更加可憐一些，他竭盡所能的表現自己，只為了能在德慶皇帝面前證明自己，贏得德慶皇帝的關注，但如今已是明白了德慶皇帝心思的趙俊臣卻很清楚，朱和堉表現越好，聲越高，德慶皇帝就越是猜忌他，甚至是嫉妒他。

當然，反過來講，如果哪一天朱和堉表現平庸了，恐怕德慶皇帝又會對他不滿意了。

太子之位，看似風，但半君半臣的尷尬地位，又注定了它的難做。

想到今日自己與朱和堉之間的爭鋒相對，趙俊臣悠悠一聲嘆息。

然后，他聽到了方茹的聲音。

“老爺在為何事煩心？”

趙俊臣轉頭，看到方茹正站在書房外，迷蒙的月下，方茹嫵的面容，妖嬈的段，此時更顯。

趙俊臣問道：“這麼晚了，你還沒睡？”

時間已過凌晨，連一向力旺盛的許慶彥都忍不住去睡了。

方茹笑道：“老爺不也是還沒睡嗎？我有些擔心老爺，所以也睡不著。”

想起趙俊臣之前的那聲嘆息，方茹又問道：“老爺你可是有什麼煩心事？何不講給我聽？或許會有什麼主意也說不定。”

趙俊臣并沒有什麼疑，也沒有什麼煩心事，倒是正好想找人說說話，于是指著旁的座位，笑道：“坐下陪我說說話。”

方茹落座后，并沒有急著發問，只是那雙映著月的眸子，卻靜靜的看著趙俊臣，等待著趙俊臣主開口。

沉默了片刻后，趙俊臣終于開口了。

“方茹，你說那朱和堉，如果將來能夠登基繼位的話，會是一位好皇帝嗎？”

聽到趙俊臣的詢問，方茹有些詫異，不知道趙俊臣為何會問這種問題，但還是回答道：“絕對不會。”

語氣頗為肯定。

趙俊臣笑了，他早就知道方茹會如此回答，但還是問道：“為何會這麼說？那朱和堉賢名滿天下，對賢臣清們以禮相待，從善如流，對貪臣們嫉惡如仇，趕盡殺絕，又一向重視社稷，惜民力，更不缺能力，古往今來圣君明主應有的優點他一樣不缺，清流和百姓們對他可是寄以厚啊，又如何當不了一個好皇帝了？”

方茹卻搖頭道：“老爺你如此問，可見早已是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我？我不懂朝政，史書也讀得，但也知道，古往今來的那些圣君明主，可沒有哪一位的優點是嫉惡如仇的，更知道有一句話做‘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古書中的那些圣君明主，一向都是邊有多賢臣清，就有多臣貪，兩相對持，他們的皇位才能做得安穩。若是依著那朱和堉的子，把滿朝上下的貪趕盡殺絕，怕是這世間的員就了九九，他又去哪里找那麼多清賢臣來維持朝政？今后還有何人敢朝當？若是朝中只剩下了清賢臣，他的皇位又如何能做的安穩？清賢臣，可未必都是忠臣。”

趙俊臣又笑了，但沒有說話，只是示意方茹繼續。

在趙俊臣的示意下，方茹繼續說道：“朱和堉最大的缺點在于，他雖不缺志向，卻不知道該如何實現自己的志向，不懂得變通，亦不懂得妥協，只知道一往直前，將來難免要撞上南墻。當今陛下雖說有些好大喜功，甚至可以說有些志大才疏，卻從不缺帝王心，一位君主帝王，最重要的不是能力，也不是心，而是有沒有駕馭群臣的手段，當今陛下在位期間，雖說吏治不佳，百姓苦，但至廟堂中樞形勢平穩，天下亦因此而安定，若是由那朱和堉繼承了皇位，以他那子，這天下怕是早已不堪了。”

趙俊臣滿意的點了點頭，笑道：“你說自己不懂朝政，讀的史書也，但能說出這番道理，卻是要比許多飽讀詩書的朝廷大員明白多了。”

方茹笑道：“治國如治家，人心都是相同。”

趙俊臣掌贊道：“好一句人心都是相同。”說著，趙俊臣又補充道：“其實，這位太子殿下還有一個缺點，那就是他本沒搞清楚，用人之道，才能要比德行重要的多，古往今來的那些名相賢臣，其實又有哪一個是干凈的？若是到了他的手下，怕都是要被殺頭的，更別說做出一番就以流芳千古了。”

方茹點頭笑道：“老爺說的有理，就比如老爺你，在掌管戶部之前，戶部是什麼樣子？如今戶部又是什麼樣子？老爺你雖不是清，卻要比十個百個清有用多了。”

說到這里，方茹終于忍不住問道：“老爺你今天為何會說起這些？”

“沒什麼，隨便談談罷了。”

趙俊臣一臉隨意的說道。

其實，并不只是隨便談談，這一番話，終于讓趙俊臣堅定了與朱和堉敵對的決心。

從前，因為朱和堉“注定是位明君圣主”的原因，趙俊臣想到自己要與他作對，總有一種對不起天下百姓的覺。

但經過這番談話，卻是讓趙俊臣變得心安理得了。

從某方面而言，所謂的“心安理得”，是一個很可怕的心理狀態。

因為，它意味著不擇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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