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在北莽江湖呼風喚雨的宗師，下場都頗為淒涼，尤其是那次大規模境襲殺北涼邊軍主將，折損厲害，道德宗，棋劍樂府，提兵山，公主墳，四大宗門都可謂傷筋骨，尤其是公主墳和提兵山，若非北莽依舊扶持，擱在與朝廷關系相對疏遠的離江湖，失去了定海神針和中堅實力，早就可以除名了，不是被聞到腥味的其它江湖勢力聯手瓜分殆盡，就是被莫名其妙的仇家落井下石，棋劍樂府也不好，詞牌名是更子的洪敬巖戰死，詞牌名山漸青的黃寶妝，或者說白離棋劍樂府，樂府府主也與那撥進北涼關的北莽宗師一起淪為客死他鄉，除了太平令和詞牌名為寒姑的太子妃勉強支撐臺面，棋劍樂府這座深固的宗門，也許就要像軒轅青鋒腳下的樓車如出一轍，稍稍用力一踩，兩百年辛苦積攢下來的底蘊，就會轉瞬間大樹倒猢猻散。

軒轅青鋒眼見那腳迥異的那三群人，很奇怪地只顧著埋頭南下，倒是對於陷陣極深的年輕藩王和白選擇視而不見，這讓徽山紫沒來由到不痛快，愈氣態森寒。

繼續搗爛一架架樓車，然後眼角余瞥見一支千人騎軍南下臨近之際，紫橫掠而去。

為一名騎將被軒轅青鋒一掌拍在頭盔上，整個人在橫飛出去的途中，砰然碎裂。

無形中鳩佔鵲巢的軒轅青鋒，傲然站立在那匹依舊撒狂奔的戰馬背脊之上，居高臨下，與那些騎卒相對而視。

這支騎軍正是橘子州持節令耗費無數心打造出來的銳，大名鼎鼎的冬雷鐵騎，也是將北涼關外左騎軍拽泥潭的罪魁禍。

軒轅青鋒不知道誰是左騎軍第一副帥6大遠，不知道什麼名南朝的冬雷騎，甚至只是低頭瞥了眼那些微微錯愕的冬雷騎卒，便抬高視線，向一隊人數不過七八十的小規模騎軍，有相貌堂堂的白劍客，有在馬背上袂飄飄的彩子，有閉目養神跟隨馬背緩緩起伏的年邁老者，無一例外，都是養氣有的江湖中人。

暫時群龍無的冬雷鐵騎沒有軍心大，最靠近軒轅青鋒的那名騎將兇狠抬起鐵槍，刺向這襲紫的腹部。

軒轅青鋒沒有與這支千人騎軍過多糾纏，腳尖一點，形拔高些許，剛好躲過那鐵槍，然後落在槍之上，下而去，不等那名騎將做出應對，猛然抬頭，以腳背踹在那人的臉上，騎將整顆頭顱就那麼迸出去，這慘絕人寰的一幕不可謂不目驚心，只不過軒轅青鋒點到即止，任由這支遭辱的冬雷騎軍繼續向南，形高高飄而起，瀟灑落在冬雷騎軍和那支小隊江湖高手之間的空地上，軒轅青鋒悠然前行，那形步伐，說不清道不明的寫意風流，如一位丹青國手筆下的水墨長卷。

在軒轅青鋒大殺四方之後，始終沒有如何大作的徐偃兵突然對鄧太阿的背影說道:“防止拓拔菩薩趁火打劫一事，恐怕就要付先生了。”

鄧太阿沒有轉，灑然笑道:“鄧某必不讓徐兄失。”

徐偃兵斜提那桿聽閣珍藏多年的鐵大槍“割鮮”，面對桃花劍神的千金一諾，這位北涼半步武聖並無任何激言語，只是抱拳離去。

徐偃兵轉大步走向一直沒有靜的吃劍老祖宗，沉聲道:“策應王爺返城一事，勞煩隋老前輩。”

隋斜谷斜瞥了一眼這位昔年槍仙王繡的師弟，對於徐偃兵的請求，老人不置可否。

徐偃兵也沒有強人所難，前去支援吳家劍塚那對年紀輕輕的劍冠劍侍，武當大真人俞興瑞已經去增援舒朗嵇六安兩位南疆宗師，吳六鼎和劍侍翠花仍是只有他們兩人面對一整座萬人步陣，雖然尚未陷必死之地，但已是陷重重鐵甲包圍之中，尤其是不知為何那名劍卓絕的子劍侍，哪怕眼睜睜看著劍塚當代劍冠多次氣息衰竭，險象環生，的那柄素王劍始終不曾出鞘殺敵，似乎不願主幫助吳六鼎分擔力。加上年輕劍冠當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只顧埋頭鑿陣，一往無前，一副老子恨不得直接殺到北莽太子大纛之下的架勢。

相比之下，天下屈指可數的刀法宗師舒朗與龍宮客卿嵇六安就更為穩重，甚至還能夠極大牽製住整座攻城方陣的推進度，當代武當掌教李玉斧的師父俞興瑞，之所以選擇支援舒朗嵇六安，也在理之中，一來能夠更大程度阻滯北莽攻城步伐，二來那名年輕劍冠太過冒失激進，俞興瑞想攔都攔不住，也不好去攔，終究吳家劍塚枯劍士那些不近人的條條框框，俞興瑞早有耳聞，即便作為慈祥長者和武林前輩，就算心存惻，可真要老人出手，卻是十分棘手，怕就怕解圍不，還會畫蛇添足幫了倒忙。

大陣之中，吳家劍塚的年輕劍冠視線被汗水模糊，他手持兩柄隨手奪來的戰刀，剛剛擊退百余名北莽甲士的集刀陣，對於吳六鼎這種境界的劍客來說，自己手中持有何種兵，都已經無關要。他趁機大口氣，甩了甩腦袋，抬起袖子胡了汗水，著前方，年輕人咧一笑。

所謂的高手之爭在一氣之爭，自然是武道至理，只不過那是雙方旗鼓相當的形之下，容不得毫厘之差，只能錙銖必較，但是到了沙場廝殺，就沒有這般講究了，就像不管北莽步卒弓手的替攻勢如何銜接，終究沒辦法做到讓年輕劍冠沒息換氣的機會都沒有，但這同樣不意味著吳六鼎就水到渠地一躍為了傳說中的沙場萬人敵，因為一名武道宗師，氣機深淺多寡，終歸有定數，除去6地神仙不說，即便是能夠與天地共鳴的天象境高手，氣機也不是當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每一次換氣，只是一次重新蓄勢而已，氣機損耗的度，絕對會遠遠過補充度。尤其是比較王仙芝、拓拔菩薩或是早先徽山老祖軒轅大磐之流的純粹武夫，劍士無論偏重劍意還是劍，不管有沒有躋一品境界，魄難免不如前者那麼牢固，故而歷數五百年江湖，進階最快之人，往往都是那些天賦異稟的不世出天才劍客，前有春秋劍甲李淳罡，如今又有太白劍宗的謫仙人陳天元，反觀王仙芝軒轅大磐等人，雖然最終就都很高，戰力更是堪稱恐怖，但武道攀登的度明顯更為滯緩。

自古便有沙場之上從無萬人敵的說法，為何獨獨北涼徐龍象有打破先例?

當然不是徐龍象的境界有多高，而只在於他的天生金剛境，戰場中，容得一位面對千軍萬馬的武道宗師換氣再換氣，但是隨著蘊含氣機越來越，只要大軍兵力足夠，自然而然就能耗死那名氣機枯涸的宗師。

這個淺道理，天賦之高骨之好皆冠絕吳家劍塚的年輕人，當然懂。

但他仍是執意要獨自向前破陣。

吳六鼎彎下腰，他背對著那位一同闖江湖的子劍侍，重重吐出一口濁氣，神有些傷，輕聲說道:“翠花，我想這輩子是都比不上那個姓徐的家夥了，他估計都一路殺到北莽大纛了吧，我這才到哪兒啊，差了十萬八千裡。”

劍侍翠花嗯了一聲，沒有任何安言語。

吳六鼎歎了口氣，“真是氣人，記得那次在襄樊城外的蘆葦，我一隻手就能撂翻七八十個北涼世子殿下吧?”

劍侍翠花角翹起，眼神溫，“應該是的。”

吳六鼎默然無言，握雙刀。

突然，年輕劍冠察覺到一隻手掌輕輕按在自己腦袋上。

男人的頭，子的腰，怎麼能呢?

只不過吳六鼎不在意。

給任何人印象都是安靜平和不惹眼的子劍侍，了吳六鼎的腦袋，睜眼向遠方，聲道:“雖然我一直很奇怪你為何偏偏要跟那位年輕藩王較勁，但不管如何，既然你願意認輸了……”

吳六鼎眼神堅毅，使勁搖頭道:“不認輸！”

劍侍翠花收回手，抬起手臂，握住背後所負素王的劍柄，“其實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沒說。”

吳六鼎猛然轉過頭，滿臉悲苦道:“翠花，別說別說，萬一你跟我說你喜歡姓徐的，我上哪哭去?！”

子劍侍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後緩緩拔出那柄素王劍，與他肩而過後，輕輕撂下一句，“我大概已經是6地劍仙了。”

吳六鼎瞠目結舌。

大陣之外，徐偃兵並沒有急於破陣，面對那座結陣推進的厚實步陣，徐偃兵做出一個誰都沒有料到的舉，作為槍仙王繡的師弟，這位在離江湖始終有被提及的武道宗師，猛然將手中鐵槍大地。

徐偃兵向前踏出一步，後右側便是那桿鐵槍。

似乎這個男人是想告訴那座萬人步陣。

我北涼徐偃兵在此，北莽便無人能過長槍。

————

十八位出城宗師最後方，是那位來自西蜀的目盲琴師，薛宋。

但恰恰是這位看似距離戰場最遠的年輕子，承的力最為沉重。

北莽一撥撥潑灑向拒北城的箭雨，都被和躋大天象境界的程白霜聯手阻攔下來，甚至連兩千多架投石車的攻城大石，那些其中最巨者，幾乎無一例外，都被這位僅僅是指玄境的琴師一一當空碎。

那種上百拽手駕馭的大型投石車，拋擲出來的巨石，聲如震雷，無堅不摧，地可深陷七尺！

竟然就被這這麼一位看上去腰肢纖細軀的子，如春風化雨般悄無聲息澆滅了那氣焰。

薛宋已經改為盤而坐，那架古琴就擱在雙之上。

四琴弦已斷。

第一琴弦是被勾斷，之後三，分別是擘斷，猱斷，拂斷。

目盲琴師低頭，雙手十指輕微抖。

琴之上，滴落有點點滴滴的猩紅鮮。

知道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雖然是殺手出，不諳兵家戰事，但是在攻城步卒趕到城下之前，北莽每多拋出一波原本是幫助步卒用以製城頭的箭雨，就等於讓拒北城的北涼邊軍死一些人。

薛宋緩緩抬起頭，有些疑地“向”不知何時來到自己邊的年邁儒士，知道他姓程名白霜，是舊南唐的讀書人，也是南疆的武道宗師。

老人神和藹道:“薛姑娘，你還年輕，不用這般拚命。先前你出手委實太快，且老夫擔心打你的氣機，竟是無從下手去攔阻你，接下來就換由老夫來出力，換姑娘你一旁查補缺，如何?”

目盲琴師輕輕搖頭，異常堅定。

老人對此並不覺得奇怪，一邊揮袖以浩然氣砸碎頭頂一顆顆巨石，一邊仍然和悅勸說道:“薛姑娘，老夫年長你兩輩，那就容老夫倚老賣老，說些個大道理，老夫不知你為何會出現此地，不知是為誰，但既然老夫與你這小閨並肩作戰了，就沒有子先死的道理，此事不合理，也不合禮，對不對?”

子婉約一笑，似乎是想起了蘇邊那位同樣喜歡講道理的老夫子。

有些讀書人，好像無論年長年，都有些天真可。

還記得早年蘇與趙老夫子爭執，蘇一氣之下口無遮攔，質問老人為何當年沒有殉國，不曾想老夫子理直氣壯答覆蘇，讀書人本就該在廟堂上為君王運籌帷幄，那種鞠躬盡瘁，才是天經地義，沙場廝殺，從來是武夫職責，死也死得其所，若說我趙定秀一介書生，怕死於沙場，又有何過錯?蘇頓時呲牙咧無言以對，趙老夫子雙手負後悠哉遊哉離去，只是老人背影有些蕭索罷了。

程白霜笑呵呵打趣道:“薛姑娘，如你這般秀的稀罕子，怎能不嫁人?豈不是要讓世間某位男子了那份天大幸運！老夫我啊，也就是年紀大了，若是年輕個三四十歲，定要作佳詩寫名篇文贈送於你，窈窕淑，君子好逑嘛。”

薛宋臉赧。

程白霜收斂神，“接下來，就讓只能算半個讀書人的老家夥，多出些氣力，薛姑娘，如何?”

薛宋不知如何回答。

年邁儒士程白霜深呼吸一口氣。

儒家先賢有言，雖千萬人，吾往矣。

正合此景！

————

驟然間，天地起異象！

一道如山峰的柱從天而降，徹底覆蓋住北莽大纛之前那片方圓一裡的大地。

那就像一條從九天之上垂落傾瀉人間的雪白瀑布！

那一刻， 拓拔菩薩終於現，就站在距離鄧太阿那柄飛劍不過數丈的地方，這位北莽軍神眼神冰冷地向桃花劍神，“我之所以來此，不過是餌罷了，其實本就不需要我出手截殺徐年，自有天道鎮。”

鄧太阿面容顯得肅穆凝重，遠眺那道從天上持續不斷衝擊大地的柱，蘊含著一人間絕對不存在的無上威嚴，鄧太阿陷沉思。

拓拔菩薩冷笑道:“鄧太阿，要不然你我借此機會，分出勝負生死?”

鄧太阿緩緩收回視線，終於開始正視拓拔菩薩，卻是搖頭，譏諷笑道:“不到我。”

拓拔菩薩隨即轉頭去。

塵土飛揚的北莽大纛之前，約約，從遠去，柱與地面之間，好像出現了一條黑線。

天道鎮之下。

有人直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