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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404章 大雁南飛,鐵蹄向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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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嫗山以北廣袤平原,號角嗚咽,聲勢震天。 http://%77%77%77%2e%76%6f%64%74%77%2e%63%6f%6d

黃宋濮部嫡系一萬兩千騎,完騎一萬四千,三萬四千騎乙字騎,其中還夾雜有五六百人馬俱甲的罕見重騎。蓄勢待發的北莽騎軍列陣拖曳出五六裡縱深,連綿不絕。相較北涼流州邊軍出現在正面戰場上僅三萬出頭的騎軍,北莽高漲士氣毫不遜,兵力更是遠勝。主帥黃宋濮沒有刻意追求出奇製勝的排兵布陣,雖然此戰場極為遼闊,但是這位穩坐南朝第一人十多年的功勳大將沒有竭力鋪展鋒線,顯然不打算去打一場盛況空前的大型戰,也不像流州邊軍那般分出左中右三軍陣型,而是以自己嫡系作為先鋒,完隨其後,人數最多的乙字騎軍殿後,層層遞進,如此一來,就最大程度削弱了北涼邊騎擁有天然兵甲之利造的鑿陣力量,保證己方陣型厚度的同時,便能迫使流州騎軍陷泥濘,減反覆衝鋒的次數。

反過來說,能夠讓春秋史書上那個“西陲北疆多驍騎鐵蹄,衝突馳騁,來去如風,聚散不定,中原非高城雄關絕不可擋”的草原鐵騎,不得不選擇這種穩固陣型來進行騎戰,本就襯托出北涼騎軍的卓絕戰力。

寇江淮和陳錫亮兩人所站的老嫗山之巔視野極佳,俯瞰戰場,可以看到涼莽雙方的騎軍在同時展開衝鋒之後,如兩洪水迅猛決堤,相撞而去。

陳錫亮從不以擅長兵事的兵家自居,對待戰場也從無武將那種發自肺腑生出的熱,甚至可以說這位驚才絕豔的聽閣第二代徐家謀士,對於沙場廝殺抱有一種讀書人本能的反,儒家推崇修齊家治國平天下,髓或者祗便在於那治平二字,故而天下大治,世道太平,才是讀書人真正的安心之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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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錫亮下意識轉頭去,只見一手牽馬一手按刀的寇江淮臉平靜。陳錫亮經常被拿來與同為清涼山謀士的徐北枳作對比,這就像西楚廟堂總喜歡各憑喜好去點評大楚雙璧的寇江淮謝西陲,到底誰用兵更為出神化,是一個道理。在北涼關場和關外邊軍,流州別駕陳錫亮與品秩更高的一道轉運使徐北枳,高低優劣,截然相反,北涼邊軍更認可親親歷過第一場涼莽大戰的陳錫亮,認為陳錫亮真正接過了聽閣李義山的缽,未來不是沒機會達到能夠與之比肩的超然高度。但是三州場尤其是徐北枳待過的涼州陵州,對徐北枳更為高看,視為是北涼道真正能夠媲首輔張巨鹿的砥柱之材,有一朝一代僅一人的宰相格,而陳錫亮大概不過是邊疆一道經略使或是中樞一部尚書的才識。

陳錫亮對於這些在北涼高層暗流湧的風評,並不以為意,這是骨使然,雖然出江南道寒庶,曾經連參加名士清談同席而坐的資格都沒有,但是比起離朝堂許多通過科舉及第仿佛一夜之間驟然黃紫的員,陳錫亮要更為豁達,倒是經常有人半開玩笑對他說徐北枳心存高低之爭,就連刺史楊鬥也直言不諱,君子爭與不爭,要看時機,告誡他陳錫亮決不能當真萬事不爭,一味退讓。對於如今同在流州領軍打仗的大楚雙璧,陳錫亮自認對後至流州的謝西陲觀稍好,自己與此人一文一武,可世相當,都是市井底層,而且謝西陲相比倨傲的廣陵道大族子弟寇江淮,更符合讀書人的君子如玉印象,與之往,如沐春風,寇江淮則始終如同夏日正午當空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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耀眼,也刺眼。但是即便如此,與之往愈深,陳錫亮對寇江淮也逐漸由衷欽佩起來,記得年讀史,讀至“勝不妄喜,敗不惶餒,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將軍”,頗為神往。老嫗山此時此地,陳錫亮著寇江淮神堅毅的側臉,心中生出“兵法大家,正該如此”的慨。

寇江淮沒有轉頭,突然開口道:“如果我打贏了這場大戰,但是謝西陲戰死,那麼對我來說,就是北涼贏了,我輸了。”

已經在場浸染多年的陳錫亮自然知曉其中玄機,疑道:“既然如此,寇江軍為何還答應謝將軍慷慨赴北?”

寇江淮笑了笑,一臉天經地義的表,緩緩道,“春秋定鼎之戰西壘壁,知道雙方真正投戰場的騎軍是多人嗎?其實陸陸續續累加才不到十四萬,遠不如戰場中後期雙方仍是輒一次增援四五萬步軍,既是因為那場收戰之前兩國兵力都消耗極大,騎軍更是早早就大量傷亡,也因為廣陵道疆域本就不適合大規模騎軍聚集作戰。所以別說是我和謝西陲,就連曹長卿,或者說所有中原用兵之人,都會有一個心結,那就是與號稱大奉之後天下無敵的草原騎軍,來一場堂堂正正的騎戰,沒有依托險隘,沒有死守雄城,就在地勢平坦的戰場之上,戰馬對戰馬,戰刀對戰刀……”

說到這裡,寇江淮略作停頓,雙手分別松開馬韁和刀柄,猛然握拳重重砸在一起,“,來一場堂堂正正的撞陣!”

寇江淮眼神炙熱,“且!我中原騎軍大勝之!”

饒是陳錫亮這種排斥沙場死傷的文人文,聽聞此語,也難免湧起一壯懷激烈的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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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江淮出一隻手臂,遙遙指向山腳兩軍即將撞在一起的戰場,“恰好,千載難逢的機會就擺在我和謝西陲的眼前,我想贏,他也想贏,所以不管為什麼為誰,都不能輸!只不過謝西陲更狠,他為了這場大戰,肯付出命的代價。我不如他,隻願意承擔以後在北涼仕途前程黯淡的代價而已。梟雄重敗,英雄不惜死。也許以後青史之上,謝西陲的讚譽會比我更多一些吧。”

陳錫亮無言以對。

老嫗山右側的戰場之上,雙方兵力達到十萬騎軍的戰事,壯觀而慘烈。

為了加大鑿陣力度,流州三支騎軍居中的流民青壯騎軍,又以六千直撞營率先加速衝鋒,躍出原本鋒線。

在第一撥衝鋒中,黃宋濮沒有用那支名副其實的鐵甲重騎軍,而是將其雪藏在戰場之外,依舊是老帥自己率領嫡系騎,依舊是這位曾經至南院大王的老將一馬當先。

摒棄敵和遊曳戰的騎戰,騎軍撞陣,便是換命。

六千直撞營作為錐陣尖頭,在加速途中,漸次減鋒線寬度,與列陣井然有序的黃宋濮麾下一萬兩千嫡騎,轟然撞在一起。

流州鐵蹄鑿陣,如大錐開山。

連同直撞營在,總計流州一萬騎拚死衝鋒。

他們鑿陣更深,便能夠讓位於錐陣兩翼的兩支龍象軍更輕松撕開北莽騎軍的厚度。

黃宋濮部署的前中後三軍疊陣,在這種沒有任何花哨的撞陣之中,發揮出驚人的效果。

老帥所率一萬兩千騎戰力,是久經戰陣的頭等邊關銳,本就勝過流民青壯打造而的流州邊騎。

雙方相互開陣前突五百步,不斷有流州騎軍被捅落馬背,直撞營錐頭最前兩千騎,當場戰死者十有五六,墜馬者在這種騎陣厚度的持續衝撞下,往往連對北莽敵騎造奔速凝滯都了奢,北莽騎軍甚至不用刻意割取頭顱,戰馬筆直一撞而過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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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四千完騎並未隨黃宋濮部嫡系騎軍,而是在兩軍之間有意逐漸拉開了六七百步的鮮明空隙,如此一來,完銀江麾下人馬力俱佳的家族私軍便能夠展開二次衝鋒。

當剩余七千上下的流州騎軍鑿出黃宋濮部騎軍陣型後,便正好直面對上了奔速恰好提升到極致的完騎。

一方速度與勢頭都在下降,一方氣勢正值巔峰,撞陣結果,顯而易見。

一萬四千完騎手持槍矛策馬狂奔,憑借戰馬衝鋒帶來的衝擊,無比勢大力沉。

五百騎流州邊騎竟是被一個照面一次肩而過就戰死馬背。

以至於位於後方的完騎軍,甚至有閑逸致去抓住機會稍稍彎腰,一槍捅死那些不幸落地的流州騎軍。

當這支兩度突陣而出的流州騎軍,終於遇上人數最多的乙字騎軍時,已經戰損極重。

所幸他們的犧牲,為左右兩翼的龍象軍減了很大力。

大雁無論北飛南渡,從來是頭雁最為吃力。

沙場錐陣如雁飛,更是如此。

南朝乙字高門拉攏起來的騎軍,雖然陣型最厚,縱深最長,反倒是沒有對流州騎軍造太大威脅,面對戰損不大的龍象軍衝殺,顯然吃虧不小。

不過是一次換戰場位置。

涼莽雙方,橫遍野,人馬皆是。

但是雙方騎陣依舊各自保持相對穩定的陣型,這意味著下一場衝鋒,死人會更多,更容易。

陳錫亮站在山頂,親眼目睹這場慘烈撞陣後,默然無聲。

若是隻以老嫗山戰場來判斷,按照這種態勢繼續下去,最終獲勝一方只會是北莽。

寇江淮從頭到尾都神淡漠。

這裡死人不夠多,北莽不覺得戰功唾手可得,或是讓黃宋濮察覺到形勢不對,那麼老嫗山最終的包圍圈就本堵不住北莽主力,畢竟這裡不是地理形勢得天獨厚的幽州葫蘆口,更沒有大雪龍騎軍和兩支北涼重騎軍那樣的恐怖兵馬負責堵截退路。

寇江淮轉頭向東南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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