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這一句句的簡單回復裡匆匆往前趕,提前畢業又直接申了博,好像他再努力一點,時間就能短一些,變得不那麼難熬。
然而他每次疾跑幾步,總會被人拉拽著倒退一些——
江鷗前兩年恢復得很好,有時候會給人一種錯覺,好像只是在集中的刺激下生了幾天氣,過了那個節點氣就消了。
一度變得溫和文雅,跟人說話也總是帶著笑的模樣,不急不氣。以至於江添以為一切都好了。直到某天,他試著提了一句盛,江鷗像被摁了開關,瞬間焦躁不安起來。他這才發現心理上的問題解決起來並沒有那麼容易,只能靠時間和耐心慢慢磨。
而在這期間,丁老頭又進過幾次醫院,做過一場手。人老了就像站在鋼上,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過了這個坎還有下個坎,膽戰心驚。
所以江添跑得再快也沒用,因為影子移得太慢了。
他花了很久很久,才讓影子勉強跟上一些,然後稍稍了一口氣。
他的導師是個大牛,那陣子有個關於納米材料醫療應用方面的合作項目需要回國久呆一陣。江添看到合作學校的時候,鬼使神差提了申請。直到坐上回國的航班,他才覺得自己這一趟跑得有點昏。
他想看一眼的那個人早已畢業了。
年底總是最忙的時候,盛連軸轉了兩天半,在國踩著國外的作息跟客戶那邊開了個視頻會,好不容易在天亮之後逮住時間,準備補它一天覺,就接到了一個電話,說晚上安排了一場飯局,
他從被窩裡出手來,抓著頭髮坐起。睡眠了容易上火,本就灌了滿肚子氣,冷不丁聽到這橫進來的事,簡直是一腦門的司:“哪個客戶這麼會挑時間?”
“一個納米科學方面的牛人,原本的合作公司跟咱們這邊有點往來。後來轉到了醫療領域,聯繫就了。他這次帶了幾個博士過來搞一個項目,合作學校你得很,不用我說了。剛巧咱們公司跟你們學校也有個合作發展中心,再加上那教授跟par有幾分私,反正一來二去,這個飯局就定下了。”
盛一點都不覺得剛巧,只覺得擾人清夢要遭雷劈,所以他晚上到地方興致懨懨的,並不那麼有神。
那位大牛長了個白皮臉,黃皮胃,偏淮揚菜,公司這邊給定了個包廂。大牛說是帶了三個博士,臨到盛進門也只見到倆,還有一個座位始終空著,也不知道是人是鬼。
他抻著神經寒暄片刻便在椅子裡坐下,架著手肘懶洋洋地回了幾波微信。期間忽然聽見對面教授和倆博士提到了一個“江”字,便條件反地抬起頭。
盛看著對面愣了幾秒,沒再聽見類似的字眼和全名,又覺得自己簡直有病。
世上同名同姓的人尚且數不清,更何況只是一個姓呢。但他每次都要多看兩眼,好像這姓有多罕見似的。
過了不知多久,教授接了個電話笑瞇瞇地說人到了。
盛拋下手機,摁了一會兒困得發沉的眼皮,起說:“我去接。”剛好一口氣,緩緩他的困勁。
他拉開包廂門出去的時候,江添恰巧自拐角轉來。
某個瞬間他們四目相對,然後就再也邁不步子了。
盛愣了兩秒,大腦“嗡”地一片空白。
周遭人來人往,話語不斷,唯獨他們兩個站在一條僵直寂靜的線上,愕然地看著對方,眉眼明明還是悉的樣子,卻有些不敢認了。那些曾經充斥著衝撞、曖昧和焦灼的流年就這樣從旁緩緩滾過。抵著鼻尖擁抱接吻像是上輩子的事。他們站在原地,卻被撞得面目全非。
盛垂在側的手指蜷了一下又鬆開,嚨乾發。他說:“哥。”
……好久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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