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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 第三十四章 共寢

林晚卿被蘇陌憶拉上了馬。

天邊一新月,像人不小心留在脂上的指甲印。

今日天不亮就出發,又走了半天的山路。遇到蘇陌憶的時候,都已經累得沒知覺了。

林晚卿坐在馬背上晃悠,背後是蘇陌憶溫暖的膛,一雙手臂將圈在懷中,帶著獨屬於他的清新氣味。

一時間隻覺得無比安心,渾渾噩噩地就睡了過去。

等再醒來的時候,蘇陌憶已經將馬停在了一間三層樓的小客棧外。屋簷下的紅燈籠在夜晚的薄霧中搖曳,落下一圈淡紅暈。

“下來,”蘇陌憶手拉

林晚卿打起神,翻下了馬。

幾人來到客棧的大堂,蘇陌憶將手裡的戶籍證明遞過去,換來掌櫃手上的兩把鑰匙。

林晚卿一怔,看著蘇陌憶手上的文書不敢置信。

他拿了三份戶籍證明。

其中一份是的。

林晚卿這才想起昨日夜裡蘇陌憶說的那句話,皇上給他安排了丫鬟。

原來,這狗一早就是打算要帶上的!

但是昨日和方才,他都一副不不願,威的模樣,就是想對試探了再試探。

這個狗男人,真是!

林晚卿霎時氣得瞌睡都醒了一半。

待進了房間,小廝將幾人的行李都放好退出去,林晚卿迫不及待地奪過了那幾份文書。

翻開一看,果然有一份做林卿卿的,年齡與一致。

“這是什麼?”將手裡的文書甩了甩,看著蘇陌憶問。

蘇大人低頭整理行李,眼都沒抬地道:“戶籍證明。”

“我當然知道這是戶籍證明,”林晚卿憤憤,“我問的是為什麼你明明已經打算帶上我了,卻還要為難針對?”

蘇陌憶整理行李的手一頓,抬頭看著反問,“為難?針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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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卿氣得不想理他。

蘇陌憶也不惱,拿過手裡的戶籍證明,冷靜道:“我想帶你是真,可我不敢帶你也是真的。”

他緩了緩,將證明收好,“你子太急太烈,做事不留余地。故而無論是出於對你的保護,還是對案件的把控,我都不敢冒這個險。”

林晚卿聽得一噎,心裡倏地漫起一疚,卻還是梗著脖子不肯服,“既然如此,那大人為何現在又松口了呢?”

這個問題一出口,倒把蘇陌憶難住了。

他整個人都愣了愣,思忖半晌才輕哂一聲,“是呀,我怎麼就松口了呢?”

語氣是自嘲的反問。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林晚卿不自在地將眼從蘇陌憶上移開,扭頭打量起這間寢屋。

這是一間簡潔舒適的房間,一面屏風,一個架,裡面是一張坐榻和幾個用來擱東西的木架,四角各有一盞落地瓜形燈,靠牆的地方是一張巨大的紅木架子床。

等等!

掃過那張床的眼神又輾轉回去,林晚卿將屋的陳設再看了一遍。

在確定了只有一張床之後,的表一時變得有些一言難盡。

這狗不會有什麼特殊癖好吧?

送上門的不吃,莫非巧取豪奪才是他的菜?

“別想。”蘇大人正直的聲音適時地掐斷了某人的歪想,“戶籍證明上你是我的小妾,分房睡容易引起懷疑。”

“哦……”被看穿齷齪心思的林晚卿點頭,可是轉念一想,又覺得更加不對勁。

“為什麼是小妾?不能做丫鬟麼?”

蘇陌憶垂眸白了一眼,“這次我的份是朝廷兵庫的周逸樸,皇上查到這人背後不乾淨,與宋正行之間有些暗中往來。留著沒有立即,就是要利用一下他的份,好去洪州礦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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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跟丫鬟有什麼關系?”

蘇陌憶手拍了拍的腦門兒,沒好氣道:“這人沉迷酒名聲在外,出門就算帶丫鬟,也是要睡在一起的那種,還不如名正言順。”

“哦……”林晚卿著被拍紅的腦門,不滿道:“那為什麼不能是正妻?非要弄個小妾……”

蘇陌憶差點被這斤斤計較的樣子給逗笑了,他輕咳了兩聲道:“去了洪州,礦上的人一定會給我送人。一來安自己的眼線,二來也我的底,我若是帶個正妻,怎麼一哭二鬧三上吊地幫我擋桃花?”

好的……

這狗的算盤打得這麼好,怎麼不去戶部任職打理國庫。

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某卿恍然大悟,只剩下點頭佩服的份兒。

趕了一天的路,蘇陌憶也不休息一下,洗了把臉換了裳,就要推門離開,臨走時被林晚卿住了。

“大人這麼晚了還要去哪裡?”

蘇陌憶以為害怕一個人待著,安道:“我就在隔壁葉青的房間,今日約了幾個朝廷安在洪州的線人,先了解了解況,你若是累了就先睡。”

林晚卿怔怔地轉,看了看房間裡僅有的那一張床。

蘇陌憶倒是不以為意,輕哂道:“昨夜你自己上來我都沒有怎樣,現在你在這兒跟我假惺惺?”

林晚卿:“……”

說得好有道理,本無法反駁。

“哦,對了!”蘇陌憶邁出門口的腳步又收回來,囑咐道:“我讓店小廝給你備了水沐浴,不用給我留,我在葉青房間洗。”

“哦……”被當采花賊一樣防著的林晚卿有些鬱悶。

蘇陌憶合上門,去了別間。

店小廝為林晚卿提來了熱水,又心的備好了澡巾和澡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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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卿今日走得匆忙,又是獨自上路,故而也本沒有帶什麼換洗的不得已只有去蘇陌憶的行李翻了翻。

出乎意料之外的,他竟然在行李中備了三件裝。從裡到中,從襦到外袍。甚至連睡袍都心地準備了兩套,方便換洗,還有一些子能用的巧首飾和胭脂水

林晚卿覺得手心一燙,趕扣上了蘇陌憶的行李蓋,雙手按在了狂跳不止的心口上。

沒想到,這狗心細起來,倒是還有幾分可

兀自呆站了一會兒,手拍拍有些發燙的臉頰,這才隨手拿起一件胭脂的裡和睡袍,搭在了浴桶前的屏風上,寬下袍,抬進了浴桶。

水聲四溢,忽然漫出浴桶的水濺到地板上,開出一朵朵呱噪的水花。

林晚卿趕穩住了形,豎起耳朵聽了聽隔壁的響

也不知道這間客棧隔不隔音。

勾引蘇陌憶是一回事,至於這種無心的撥,林晚卿覺得還是些為妙。

省得一板一眼的蘇大人總覺得不正經。

林晚卿雙手撐著桶沿緩了好一會兒,確定自己不會再發出什麼曖昧的聲響之後,才輕輕歎出一口氣,舒服地靠在了桶壁上。

氤氳的熱氣騰騰上升,熏得本就疲倦的,眼皮更沉了兩分。

思緒開始不控制地飛遠,落到了隔壁那個此刻正在議事的男人上。

蘇陌憶能妥協,著實是林晚卿沒有料到的。

這麼孤注一擲地跟過來,其實是抱著死纏爛打破釜沉舟的打算。倘若蘇陌憶真的翻臉要送回去,也沒有任何辦法。

倏地想起蘇陌憶方才說的,不讓去,是為了保護,同時也好把控整個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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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貫冷鐵石心腸的蘇大人,在看到跟車跑了一小段路之後,好像就變得心了起來。

剛才想不明白,現在靜下來,林晚卿才覺得,蘇大人昨夜的氣惱,會不會還有一份原因,是因為的不坦白、和不信任?

心中煩鬱,睜開眼,目忍不住落在屏風上的那件睡袍上。

長度、尺寸、……

都是喜歡的樣子。

蘇陌憶不追究的過往,準跟著查案,甚至連份和行李都一早就備好了。

這一切,應當不止是為了報的救命之恩。也許,還夾雜著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的私心。

就像今天這突如其來的妥協。

說到底,大約只是不想看罷了。

林晚卿呼吸一滯,覺得心裡的一塊被撚起,揪了揪。

方才的那躁鬱變疚。

惆悵地歎出一口氣,將自己全部埋進了水裡。

“嘩啦──”

漫出去的水聲,落進了隔壁那個蹙眉凝神的男人耳朵裡。

他以拳抵輕咳兩聲,扯了扯疊的襟。

“大人,”葉青察覺他的不對勁,手遞去一杯涼茶,“熱的話就開窗氣吧,這麼晚了,外面不會有人的。”

“不熱。”蘇陌憶接過茶盞,不地拒絕了他要開窗的請求。

這間客棧的隔音其實不好。

很不好。

在林晚卿第一次踏水而的時候,蘇陌憶就聽到了。

只是在場的男人中,只有他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故而,在別人都一臉嚴肅地談論正事的時候,蘇大人卻覺得自己悶氣短,耳紅紅。

為了避免自己當著幾個下屬的面鬧出什麼不該有的曲,蘇陌憶以天太晚改日再議為由,提前結束了議事。

他在葉青房裡沐過澡,又特地將此次出行的事宜反覆代了幾遍,直到確定隔壁房間沒有再傳出聲響,他才整理了袍,往林晚卿的房間走去。

寂靜無聲,淡淡的線從門裡流出,蘇陌憶輕輕叩響了門扉。

裡面響起一陣凌

片刻之後,面前的門被打開了。

林晚卿穿上了他提前備好的睡袍和衫,大小合適,俏可人,襯冷白如玉的皮剛好。

的頭髮應該還沒有乾,此刻被攬到頸側,正拿著一張巾布絞著。因為要托著長發,的頭微微歪向一邊,看向蘇陌憶的時候,就帶著一種自然而然的無心之

蘇陌憶口一熱,移開了目。此時門外正好有店小廝經過,蘇陌憶閃一避,抬腳進屋。

“啪嗒!”

是他落鎖的聲音。

林晚卿的心跟著屋的燭火一道

“大人,”拎著頭髮坐在窗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他,“我頭髮還沒乾,大人若是想睡了,就先熄燈吧,不用管我。”

蘇陌憶“嗯”了一聲,卻沒有熄燈,而是隨手解了外袍,從行李中翻出一本書,坐到床上兀自翻閱起來。

靜謐無聲的房間裡,只有燭火嗶剝和紙張有一下沒一下的聲音。

書頁翻得勤,他卻沒怎麼看進去。

夜風吹送,床頭的紗帳,從林晚卿所在的那個窗口帶來一陣陣清新的皂角香氣。

蘇陌憶忍不住從書頁間去窺視

他很見到這樣的林晚卿。

慵懶、愜意、安靜得像一隻無所事事的貓兒。

人就是舉手投足間都自風景。

比如此刻,就是這麼隨意地斜坐在人榻上,往窗欞邊一靠,便形一個優雅的弧度,像一盞上好的尾瓶。

側頭看著窗外,一隻翹起,一隻足尖點地。繡鞋從腳上落一半,出瑩潤的足跟,整個人就變尾瓶裡的一枝白梔子,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遍。

從來都自詡坐懷不的蘇大人倏地想起,晚間自己要與同乘一馬,其實也不過是想找個理由,用雙手去丈量一下這件難得的工藝品罷了。

“大人,”林晚卿回頭,四目相對,蘇陌憶又拿起自己手邊的書。

“嗯?”他應了一句,沒有抬頭。

“我的頭髮幹了,要熄燈了嗎?”問。

蘇陌憶怔了半晌,才將書往旁邊一放道:“好。”

燭火應聲而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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