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裏外，登萊明軍大營。

    這一次山東兵馬進京勤王，主要分兩大主力。

    第一主力由山東巡朱大典統領，沿著運河北上。

    另一路主力，就是登萊巡楊文嶽這一協。

    如今合在楊文嶽旗下的兵馬，一共三支。

    第一支是楊文嶽的嫡係，巡督標營楊超部，實數兩千人。

    第二支是登州總兵陳洪範，手下也是兩千人。

    第三支是萊州副總兵金日觀，這次帶來一千人。

    號稱三萬，實數五千，已經非常實在了。

    今天遇到韃子，楊文嶽不著急進攻，先讓安營紮寨，穩固營盤。

    安營紮寨的同時，楊文嶽派出多路探馬，打探前方消息。

    此刻，軍中幾位將領匯聚在楊文嶽大帳，等待著探馬回報。

    不一會，一路探馬回來了，直接進大帳。

    探馬跪倒在地；“參見諸位大人！”

    楊文嶽急忙起；“前方如何？”

    探馬喝道；“屬下已經探明，前方是虜逆正黃旗一標甲喇，正在圍困濱州城，目前戰況不祥。”

    楊文嶽擺手；“下去吧，再探，賞銀二兩。”

    “謝臺大人！”探馬起出去了。

    楊文嶽又驚又懼，急得來回走路；“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難辦了！難辦了！”

    登州總兵陳洪範也是一臉愁容，眉頭鎖。

    一個甲喇的韃子兵，那就是1500人，騎兵近千。

    這可難辦了，他們這五千兵馬中，騎兵不足五百。

    而且韃子兇猛，最擅長野戰，實在是不可力敵啊！

    有句話是這樣說的，真不滿萬，滿萬不可敵！

    萊州副總兵金日觀是個大老，滿臉大胡子。他見三個人憂慮，頓時惱了；“你們慌什麽！不要猶豫了，立刻進兵，跟韃子拚了！”

    “放屁！”楊文嶽惱了；“韃子騎兵兇猛殘暴，我們如何是對手！”

    陳洪範道；“就是，現在前麵況不明，豈可急功冒進！”

    金日觀喝道；“你們這樣貪生怕死，豈非有負皇恩！朝廷的命令你們忘了嘛！我們已經拖延數日，現在遇敵不前，是何道理！如此這般，何時才能進京勤王！”

    金日觀說得義正言辭，把兩個人嚇住了。

    沒錯，如果不去和韃子打一場，將來皇上和朝廷怪罪下來，隻怕兇多吉。

    兩年前，皇太極帶領兵馬進攻宣府和大同。

    在韃子退兵後，崇禎皇帝大怒，斥責宣大兩地戰不力，很是理了一批僚。

    其中，宣大總督張宗衡，宣府巡焦源清，大同巡胡沾恩都被罷斥聽候，三鎮總兵與監軍太監也同樣被罷免。

    正是因為這件事，才導致後來的楊嗣昌閣。

    楊文嶽想起這件事，不由得打起冷戰。

    陳洪範說道；“打是肯定要打，關鍵是要怎麽打。”

    幾個人聽他話裏有話，都看向他。

    陳洪範道；“咱們打不過韃子，又必須打。不打，朝廷會怪罪。可要是真打，沒等朝廷怪罪，咱們就先完了。”

    “要我說，咱們小打，打個平手。無大過，有小功，這樣最好。”

    “這樣朝廷不會怪我們畏敵怯戰，我們也有借口拖延時間了。”

    楊文嶽心裏明白了，上卻說；“我有點沒聽明白。那仗打起來，你怎麽控製大小？別忘了，韃子是騎兵，咱是步兵。狗韃子掌握著主導權，打大打小你說得算嗎？”

    陳洪範笑道；“跟韃子打，當然萬分兇險，無法控製。可要跟自己人打呢？”

    眾人又是一驚，跟“自己人”怎麽打？

    楊文嶽道；“你就別賣關子了，快點說吧。”

    陳洪範測測笑了；“臺，咱們來的路上，不是抓了一些土匪嗎？”

    金日觀一聽，當時就炸了！瘋狂暴吼；“陳洪範！我日你祖宗！我日全家祖宗！你是不是想殺良冒功？”

    陳洪範惱怒；“殺什麽良！一群土匪而已，死就死了！”

    “我日你八輩祖宗！”金日觀氣炸了，直接出腰刀；“那些人隻是民，有什麽大罪！你借故抓了他們，是不是早有預謀！”

    陳洪範有些心驚膽，麵對義正言辭的金日觀，他真的有點肝。

    “你幹什麽？”陳洪範嚇得渾發抖，臉都白了，他躲到楊文嶽後，指著金日觀大喝；“你把刀收起來！臺大人可在呢！”

    楊文嶽嗬斥金日觀；“老金！你把刀收起來！這不是大夥商量呢嘛！我也沒同意啊！”

    金日觀把刀口低一下，喝道；“臺！您可不能聽信小人讒言，害人害己！”

    金日觀又刀指陳洪範；“這小子就沒安好心！那土匪和韃子能一樣嘛！”

    “韃子是山民，牙口，麵皮，眼角，頭骨，和咱們都不同。還有發辮頭皮。你們當兵部的主事都是傻子啊！這些年殺良冒功的，有哪一個混過去了？”

    楊文嶽聽了這話，猶豫起來。

    確實，兵部查驗軍功很細。

    如果是普通山匪流寇，倒是容易蒙騙。

    韃子與漢人相貌差別很大，有多種方法可以辨別。

    其實不怪兵部差得細，這些年韃子幾次關，明軍就沒打贏過。

    崇禎皇帝殷殷期盼著一場勝利，希借此穩定人心，激勵將士。

    可惜一次勝利都沒有！

    為了激勵將士們殺敵，朝廷的懸賞一升再升。

    現如今，普通士兵斬殺韃兵一人，一顆首級升一級，兩顆首級升兩級，以三級為限。

    將領帶隊斬殺韃兵十人以上，記軍功，升一級。斬殺韃虜百顆以上，升兩級！

    將領兩級為限！

    除此之外，每顆首級還有賞銀。

    阿哈十兩，旗丁二十兩，步甲兵三十兩，馬甲兵四十兩，白甲兵一百兩！

    沒錯，白甲兵就是一百兩！

    當然，要報上白甲兵的軍功，除了首級，還要有盔甲和軍牌證明。

    如果是韃子將領，壯達和撥什庫，每人三百兩。

    牛錄章京一千兩！

    要報上這樣的軍功，需要印信和軍旗。

    正因為賞賜如此厚，每當有人報告東虜首級時，兵部都會派出主事親自查驗。為的就是確保真跡，免得崇禎皇帝親自查驗時，鬧出大事故。

    殺良冒功被查出來，那是要掉腦袋的！而且是很多人一塊掉腦袋！

    楊文嶽被金日觀一番嗬斥，嚇得心驚膽，腦子清醒許多。

    殺良冒功風險極大，不能幹！

    陳洪範利熏心，還想勸楊文嶽；“臺，咱們不多報，我來報個十顆，升一級，以後咱們要糧餉就容易多了。”

    楊文嶽搖頭；“不妥，這樣的大軍功報出來，整個朝廷都會轟。多雙眼睛盯著，風險太大，還是小心為妙。”

    金日觀說道；“臺說得極是。要我說，咱們就衝上去，和韃子真刀真槍幹一架！當年我打倭寇時，一個打六個！我就不信，狗韃子比倭寇還猖狂！”

    楊文嶽氣憤；“你也歇會吧！急什麽！等探馬回來再說。”

    這時候，一直未說話的督標營參將楊超說話了；“臺，我看還是加固大營要，防止韃子襲。”

    “對對對！你去安排吧。”楊文嶽說道。

    楊超答應一聲，出去了。

    陳洪範悻悻然，白了金日觀一眼；“我也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