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方晟沒有與程庚明聯系。一來違反調查的保原則,二來現在說什麼都沒意義,一切等調查結論。
他撥通妮婭的手機,講述了剛才常委會發生的一幕,疑道:
“邱海波在省委黨校,樊紅雨在家喂孩子,失去兩位盟友的況下于鐵涯更應該跟我好關系,今天突然發進攻是幾個意思”
妮婭想了會兒,道:“省市兩級都沒聽說人事變,說明于鐵涯驟然翻臉與外部環境無關,那麼,子很可能在于家。”
“哦”方晟不解,“最近我跟于家沒集,堯堯專心帶孩子,難得跟母親通電話。”
“不是你,而是于鐵涯可能覺到某種危機,”妮婭分析道,“比如說在于家原本把你排斥在外的,經過趙堯堯的婚禮以及小貝姓于,如今建立了某種微妙聯系,甚至影響到于老爺子和于云復對你的觀,這些因素對于鐵涯來說都構威脅。”
“可他忘了方晟不是打不還手罵不還手的人,在黃海,于鐵涯想跟我較量還差點火候”方晟道。
妮婭提醒道:“注意把握時機和分寸,無論怎麼做都不能讓于家看出是你耍的手腳。”
“我明白。”
第二天上午,楚中林帶著三名紀委骨干一本正經到方晟辦公室報到。盡管一萬個不愿,蔣樹川還是把幾封舉報信和前期暗中調查的資料移給楚中林,由他擔任調查小組副組長,負責與方晟通和回報。
楚中林仕途雖然也起步于三灘鎮,帶有明顯的方晟派系彩,但他經過在黃桐鎮任職的“洗白”,之后調到紀委低調為,很多員以為他已被方晟邊緣化。蔣樹川更不清楚其中關節,一直信任并重用楚中林。
方晟認真聽取楚中林的回報,部署小組員分工和調查重點、日程安排,并重申紀律和原則,要求大家從保護干部、發展經濟、保持景區管委會穩定角度開展工作,言下之意不明而喻。
三名員離開后,楚中林擔憂地說:
“要不要給庚明通個氣”
方晟擺擺手:“不必,就象我那次一樣,讓紀委查個底朝天,正好是對前期工作的總結嘛,要是沒問題,看我在常委會上怎麼收拾姓蔣的”
“萬一我是說萬一庚明在經濟方面有點小過失咋辦”
“如果你說的小過失是指收點土特產,哪怕香煙、酒、皮帶什麼的,都好商量,我們的干部不是生活在真空里,有時收禮反而為了更好地開展工作,但如果收取現金、購卡之類質就不同了,這方面你是專家無須多說,我也不可能過于袒護,肯定要在常委會上給大家一個說法。”
楚中林愁眉不展道:“都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腳,于庚明的位置,唉,有時捆住手也沒用啊。”
方晟正地說:“中林,還記得我們在三灘鎮時發生的兩樁事嗎一樁發生在你上,你明明被誣陷卻不得不采取離婚手段才解除危機;另一樁是朱正,他確實跟那個杜雅珍有一,但我們用了變通辦法功擺平。”
“噢,你的意思是說”楚中林若有所悟。
“對干部來說經濟問題是高線,誰誰倒霉,哪個也幫不上忙,”方晟嚴肅地說,“但愿庚明沒做糊涂事。”
于鐵涯獨自坐在辦公室,一臉嚴肅。
他是一個無趣的男人,對家庭、對人哪怕對自己都是如此。沒有好,吃喝嫖賭都不沾邊;生活也不甚講究,喝茶只要有茶葉,紅茶、白茶、苦丁茶、普爾茶都可以,大麥茶也不拒絕;對所有娛樂統統不興趣,從來不追劇,流行歌曲任外面炒得天翻地覆,至今不知道香港“四大天王”是誰,更不曉得小虎隊是兩個人還是三個人。電視對他來說永遠只有一個節目,即七點整的新聞聯播,當主持人說“今天的新聞就到這里”,他立馬起,不會耽擱一秒鐘。
在于家這樣的紅貴族,從小耳濡目染場沉浮,權力斗爭,仿佛吸毒般上了癮,狂熱而決絕地走上了從政之路。有時夜里驀然醒來,他會覺得空虛無聊,自問如果不當,天卷無休止的文山會海,人生還有什麼樂趣
他是為了仕途能犧牲任何東西的人。
同樣,為了仕途他也會不惜一切手段,搬掉前面
的擋路石
現在,方晟就是擋路石。
自從趙堯堯生下小貝,方晟同意兒子姓于之后,如妮婭所料,于老爺子和于云復的態度發生微妙變化,尤其于老爺子話里話外出對方晟的欣賞。于渝琴不知趣,有幾次提到方晟婚禮上遭到的冷遇,被于老爺子當場批評一通。本來也沒什麼,冤家宜解不宜結,畢竟是一家人,于家接納方晟也是早晚的事,直到最近發生一樁事,使得于秋荻警覺起來。
為強化年輕干部的培養,加強干部梯隊建設,中組部計劃派出六個調研組到各省考察四十周歲以下、縣級以上的年輕干部,重點是在縣里工作的,之后經過測評和篩選,結合省市兩級領導意見,在全國范圍進行流任用,確實有能力、有魄力、有擔當的,可以破格提拔,力爭將這批干部當中的佼佼者在四十五周歲前走上省部級領導崗位
消息傳開后,京都紅貴族聞風而,通過各種渠道向中組部傳達自己的意愿。雖然中組部后來一再強調這只是系列人才選拔計劃中的一小部分,但風聲已傳出去,騎虎難下。
周末,于家子們陸續來看于老爺子雖然都住在同一個院里,但由于作息時間、生活習慣等原因,各家自行開伙,并不象外界想象的那樣每頓飯都湊到一起吃,只有于渝琴一家陪著于老爺子,但三餐也分開來。閑聊間,于秋荻提到中組部的提拔方案,希于老爺子和于云復打個招呼,把于鐵涯的名字列名單。
要在以往本不問題,因為于鐵涯是目前于家新生代子弟中唯一下基層鍛煉,至正級的年輕干部。
這回況似乎有點變化。
于云復至政治局委員,不便多說,站在那里作沉思狀。于老爺子豈看不出二兒子的心思,當即道:
“秋荻啊,鐵涯本來就是中組部備案的培養對象,再打招呼沒甚麼意義;再有,方晟在黃海也干得不錯,要是提了鐵涯而不提他,是不是給人厚此薄彼的覺呢我們要相信考察組的眼力。”
于秋荻聽出于老爺子的意思,那就是提兩個不太好,提一個又左右為難,索都不提,憑真材實學說話
這就有問題了什麼時候起,在于老爺子和于云復眼里,方晟居然跟于鐵涯相提并論,而且影響到于家在政壇上的決策
悻悻回到自家屋子,于秋荻立即把這個信息傳遞給兒子,提醒說形勢非常惡劣,于云復很有可能把對小貝的部分轉移到方晟上,同時補償多年來對趙堯堯的冷淡,著力培養方晟
“如果有可能的話,反正你是縣長,畢竟著他一頭,不妨下下套,使使絆子,他工作方面施展不開來”于秋荻惡狠狠道。
渾然忘了自家兒子的能力和水平,也忘了邱海波的鎩羽而歸。
放下電話,于鐵涯輾轉反側徹夜未眠,第二天上午便著手部署對付方晟的計劃
他聽說趙堯堯有過人的炒天賦,方晟不缺錢,從三灘鎮到景區再到縣里,從未有過手撈錢的傳聞。但方晟不貪財,不代表提拔的那幫心腹不貪財,特別景區建設上百億的資金盤子,每天賬面流數百萬,作為程庚明等領導班子本無須主出手,稍稍使個眼便有大把鈔票塞進口袋,攔都攔不住。
倘若拿下程庚明,方晟為景區管委會一把手,當初也是他推薦程庚明做副手,自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縱然不至于遭到行政或紀律分,起碼在上級領導眼里大大失分。
于鐵涯找了兩個人。
一是景區管委會副主任于勇。韓子學離任前,把一直賞識的縣委辦副主任于勇調到景區管委會,順便提了個正科級,按說應該滿足了。但他的強項是文字材料,對于事務工作的理以及突發事件置方面力有未逮,明顯不如經過基層鍛煉的程庚明,也抵不上范曉靈的潑辣作風關鍵時刻豁得出,在管委會日漸邊緣化,分管黨群、工會、后勤保障、保衛安全等工作。眼看程庚明、范曉靈等人天忙得連軸轉,被眾多老板老總奉承諂諛,隨便批張條子就是幾十萬、數百萬,舉手投足間決定上千萬、數億工程,不滿和妒嫉的負面緒如瘋長的藤蔓,很快占據整個心。他曾私下找方晟要求調整分工,好從龐大的投資建設中分得一杯羹。方晟卻微笑著說景區工程管理比他想象的難十倍、百倍,別看程庚明等人人前風無限,實質力非常大,以他的年齡和力難以勝任。
等于拒絕了于勇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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