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部長之所以站在本地派這邊，實在有難苦衷。對紀委書記來說，查干部越多越能現績，但對組織部長來說就是天大的災難。

人家會質疑，這麼多干部出問題，當初組織部怎麼考察的有沒有帶病提拔現象有沒有拉關系走后門

況且被雙規的十一名干部當中，確實有兩名科級干部是今年剛提拔，頗有直接打臉的味道。如果擴大調查面，方部長真擔心牽扯出越來越多的干部，畢竟組織部的任用提拔并非完無瑕

“是啊，黃海本來就以落后聞名，再捅個大案子，以后在梧湘抬不起頭了。”付連天也表明態度。

侯宮升含含糊糊道：“還是要向前看嘛。”

就算侯宮升持中立態度，支持點到為止，不再擴大調查范圍的已有七票，超過半數

常委會開這樣，頗出乎韓書記意料。原先他以為大家聽了邱組長和凡鎮宇的報告，會個個義憤填膺，表示堅決徹查到底，揪出幕后真兇，誰知常委們各有各有小算盤，最終竟達完全相反的共識。

人心才是最大的變數

韓書記暗暗慨，掃了掃會議室，道：“沒有不同意見嗎”

未表明態度的房朝、莊彬不約而同朝方晟看，陳冒俊心頭一驚，心想這是什麼世道，剛常委會的方晟竟為他倆的領頭羊

方晟平靜地說：“我反對”

聲音不高，卻使眾人心頭一震

因為已有七至八票支持在先，此時反對非但不起任何效果，還會得罪大多數常委，實為不智。

但方晟既然明確反對，又讓他們覺得難測深淺這小子總有神出鬼沒的手段，否則豈能在省紀委采取雙規措施后被客客氣氣送回家。

韓書記眼睛一亮，問道：“談談你的想法。”

“兩家公司的法人代表好像一個姓邱，一個姓江，據查注冊前是到滋事、充當打手的無業游民，沒有正當收，基本靠父母養老金混日子，家庭條件也一般，家里至今還是二十幾寸的老式彩電，”說到這里方晟抬高聲音，“把他倆作為主犯，就算常委會全票通過，能堵住黃海幾十萬民眾悠悠之口”

莊彬不失時機了一句：“現在網絡傳播消息比報紙、電視快得多，別以為老百姓不曉得幕。”

方晟繼續說：“家丑不能外揚，可省市領導是聾子還是瞎子黃海領導班子不主回報，上面就一無所知沿海觀帶工程資金要為兩家公司兜底，必然要詳細向怡冠說明況，怡冠必然要向發改委報告，這是自然而然的事，除非縣財政很氣地拿五百萬出來”

杭真苦笑：“五百塊都沒有。”

“對于邱、江兩位一無所有的法人代表，別說老百姓，就是上級領導們都會奇怪于一個問題，既然公司賬上正常沒錢，招投標保證金從何而來工程墊資從何而來最終拿到工程款又流向哪里各位領導，誰能回答這幾個簡單的問題”

會場里雀無聲。

良久，列席會議的邱組長干咳一聲他是列席報告專案組調查況的，按說不該發言，但方晟挑起的話題令他不得不說話。

“各位常委，剛才方常委的疑問其實也是專案組追查的重點，從昨晚到今早也取得一點突破，但很多線索、證據需要梳理和核實，因此沒列報告容。通過大數據分析系統，我們已清所有與兩家公司存在資金往來的賬戶，并進一步跟蹤調查，初步鎖定幾個嫌疑企業和嫌疑人”

說到這里他意味深長一笑，象賣關子似的軋然停住。

劉華心一，臉蒼白，手足冷得象死人。

他心中有數，倘若層層追查下去，必定會牽出劉桂文注冊的那些公司，只需橫向對比排查，很容易鎖定劉桂文。畢竟這些年做得太順太大，難免有些得意忘形，漸漸失去了警惕和防范，有時都懶得搞形式上的掩飾，特別是賬務流水方面，著急用錢的時候一個電話就打款，哪里想到通過不同渠道分流

肖治雄面不豫：“專案組要及時跟紀委這邊通，共查案信息，不能兩套人馬做同一件事，資源浪費。”

邱組長微笑：“等正式調查結論出來，肯定要向常委會回報。”

韓書記趁機總結：“同志們，今天專案組和紀委通報的況很重要，案目驚心令人震驚這個時候糾結于黃海聲譽、負面影響等等已無意義，關鍵是盡快查清案子幕后真相，徹底鏟除向沿海觀帶工程的黑手在這里我代表縣委表態，一是決不阻撓、干涉專案組和紀委深調查；二是把案子查查實，不管涉及到哪級干部，決不縱容姑息散會”

常委們三三兩兩出去，劉華僵在座位時似無力氣起，陳冒俊經過旁邊不著痕跡拉了他一把，語帶雙關道：

“回去檢查下，有病得趕治，越拖越麻煩。

”

下樓時邱組長故意放慢腳步，等方晟并排上前時低聲問：

“最近可好”

方晟點點頭。

邱組長又問：“都好”

唉，這些家伙全知道

其實白翎臨行前接工作時已略有孕相，且經常捂著到衛生間干嘔，專案組員均心知肚明，只是畢竟是沒嫁人的大姑娘，不便詢問而已。

而在黃海，唯一能惹禍的只能是方晟。

“都好。”方晟覺得臉頰發燙。

“那就好。”邱組長拍拍他的肩，快步離開。

回三灘鎮途中，白翎終于打來電話，沒說什麼，就是讓他聽小寶的哭聲。有史以來，方晟從未覺得孩子哭聲這麼聽過，仿佛一首唱到心底的歌，聽著聽著眼眶不由潤了。

“爸爸、媽媽”

白翎在電話里逗小寶，方晟不自跟著說：

“對，爸爸”

“想得”白翎笑道，“我在這兒只教小寶媽媽，然后一出山就送到爺爺那兒，讓你倆父子分離”

“天下最毒婦人心”方晟咬牙切齒說，“不管去哪兒，第一站必須是黃海”

“可以呀，我抱著小寶招搖過市，讓黃海人都知道方常委有個大胖小子。”

一想也是，他趕改口：“那就在省城見。”

“抱到方家，宣告第二個孫子出世”

“你真是不怕事大我爸要氣得心臟病復發”

白翎格格格笑了一陣，突然說：“最近跟怎樣了準備啥時結婚”

已經領證了。

方晟當然不敢提那碴，道：“時機不，再等段時間吧。”

正地說：“你可告訴你，如果舉辦婚禮，必須至提前一個月通知我”

“為什麼”

“不為什麼，”頓了頓，“作為你長子的媽，我難道沒有知權”

“又來了”他頭大無比。

“還有，上次為救你出來，承諾答應我任何要求是主說的，我沒趁機勒索。”

方晟有點張：“你準備提什麼要求”

“就是告知你一聲，條件以后再說。”電話小寶哭得越來越厲害，笑著掛斷電話。

方晟輕輕嘆了一聲，不知未來如何面對趙堯堯和白翎同時存在。

由始至終小司面無表看著前方，專心駕駛，仿佛方晟沒有說話，仿佛車里沒坐人。

回到鎮里，方晟到每個辦公室查看，朱正、楚中林等人都去了沿海觀帶建設工地，唯有程庚明正在辦公室和一個漂亮伶俐的孩說話，不由來了興趣，信步踱進去。

程庚明和孩都站起，態苗條婀娜，杏仁般的眼睛飽含笑意，笑語盈盈的樣子。

“這位是方書記，”程庚明介紹道，“這位是葉韻小姐，瀟南寧詩科技有限公司老總”

方晟與握手：“葉總好。”

笑聲清脆：“我葉韻好了，有幸見到傳說中英俊能干的方書記，真不容易。”

三人在旁邊沙發坐下，程庚明介紹道：“葉總已在三灘鎮和景區考察了兩個多月，旨在研發推廣智能化景區管理系統。”

沿海觀帶項目建設全面鋪開后，前來兜售景區管理系統的件商多如過江之鯽，方晟也親自接待過七八家大型件公司，對系統設計思路、主要功能、菜單設置等有所了解，因此饒有興趣地問：

“葉總的智能化系統與其它公司相比，有什麼特”

葉韻微笑道：“其實從歐到國運作的景區管理系統看，基本結構和功能都大同小異，核心在于是否近地方實際況。要做到這一點很簡單，據地方需求，在現有件系統上進行修改，改到滿意為止，就是這樣。”

方晟與程庚明相視而笑，道：“葉總可是破壞件業行規啊，都象你這樣實話實說，人家怎麼賺錢”

“件行業說穿了跟做服裝一樣，大公司拚品牌，中小公司拚服務，件開發本都差不多，”葉韻道，“舉個例子，我們公司首席專家是西安大計算機系畢業的，月薪三萬六；同學在微中華區雙江分公司，月薪八萬還不含獎金兩人水平差不多，同學憑什麼拿雙倍不止的薪水，還不是用戶奉獻”

方晟大笑：“聽你一說，我決定不當冤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