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道理歲數活不過那個蠢蟲,見識也沒廣,風月史還不如出彩。
昭樂長公主是什麼人呢,五歲出教坊司,十歲扮上男裝學人家擲金捧角兒。結果那待價梳攏的魁首一見,笑靨生香,斷言此子五年后必是冠蓋風流,生生為守貞到二十歲。
這件奇事,一度為上京諸秦樓樂坊的一樁笑談。
那時九皇叔還未遁空門,手遙江山扇,彈著的額頭揶揄:
“我看浪里白條不是旁人,就是你宣明珠。真是江湖浪里過,滴水不沾,哄了多男為你這個冰雪心肝的癡意一片。”
這樣的長公主,會在風月之事上輸人一等?不能夠。
心里頭盤算尋歡的事,面上一本正經地叮囑:“嚴防閑言碎語傳到雛院和太太屋里,太太子弱,瞞到離京便是,其后的事也不歸我管了。寶那兒……”
宣明珠心頭,“是個再靈省不過的孩子,我親自和說明。”
泓兒應是,幫著殿下給那些帖子分類。
只見有王妃請賞花的,有皇嬸邀吃酒的,更不了一眾友朋,借慶祝或安之名瞎鬧騰,這個說請酒,那個要保,看得宣明珠連連哂笑。
尤其離譜的,有位舊年相的梨園班主,不知打哪兒聽見風聲,躍躍試打算復出為唱一出《梅開二度》,非請長公主賞不可。
“不錯。”宣明珠輕瞇目,眉間朱砂痣微,顯出矜淡的用來:
“上京城明道暗道的消息比人腳快,該得信的都知道了,瞧,這里頭數阮班主的誼最真切。”
何嘗不知,這里頭說有一半,是不懷好意的邀請。
都擎等著看離開駙馬后的落寞,專候著打臉面、揀笑話瞧呢。
想想七年恩夫妻,不久前還大肆舉辦了生辰宴,倆人演得里調油似的,轉眼分道揚鑣,任誰不側目?
那些錦繡堆兒里長大的細人,眼睛帶鉤子,心腸滲墨,能往壞了想絕不往好道去。們可未必相信是休夫,說到底這七年,追逐駙馬的思已經盡人皆知了,只怕都以為,實是駙馬厭棄了,為了皇室臉面過得去,才換個冠冕堂皇的名頭。
可宣明珠不是臉皮薄,任人施為的靦腆小姐。
泓兒問這些宴會要不要一概推掉,沒的惹閑氣,然一笑。
“為何不去,旁人敬我一尺,我敬他人一丈。倘有想落井下石看本宮笑話的,那便看他豁不豁得出里三寸和舉族的前程!”
“對,原就是殿下休夫,下堂的是梅氏,眾人要笑,自然也是笑話他!”
澄兒是個護短兒的,脆生生接口:“殿下憑什麼藏著掖著不出門呢,奴婢不信誰有那個臉、有那個膽敢找殿下不自在,奴婢一口唾沫星子預備著呢。”
宣明珠聽見,拿指頭點了一下。
“他將來的就,未見得比駙馬都尉低,不論心里什麼想頭,說話要禮敬些。”
這話不是回護梅鶴庭,不過是提點自家的大宮言行欠妥,在不在意,全在臉上。
故而澄兒只俏皮地一吐舌頭,連告罪都省了。
眼珠轉到那些帖兒上,這丫頭又沒心沒肺道:“《梅開二度》這個曲兒應景,只是名字不好,犯了字,奴婢覺得《鴻鸞禧》更好。”
“可又來胡說!”泓兒杏目橫睨,說話不過腦,單知道鴻鸞禧里有出“棒打薄郎”的戲碼,也不想想,那金玉奴是乞丐頭的兒,怎可拿來比長公主殿下?
澄兒醒悟過來,這回忙的耷眼跪下。
“奴婢失言了,請殿下責罰。”
宣明珠笑笑,知道們是被昨晚的事嚇怕了,可著勁兒撿詼諧的話,逗自己開懷。
“你們兩個打小跟著我,衷心任勞,周全懷顧,如今都大了,我鎮日白著姊姊們,很應當兩戶好人家……”
才起一個頭,泓兒和澄兒同時變搖頭。
正此時,門房又來傳報,說玉公主打發人送了一樣禮來,迎宵得信稟進。
宣明珠一聽見玉,便知葫蘆里沒有好藥,收住話頭,哂笑道:
“怎麼小六也眼熱我單,送什麼好件賀我?”
迎宵臉古怪,“殿下,不是件,是,六公主送來了常年帶在邊的那個面首。”
澄兒正急于岔開殿下代后事般的喪氣話,聽到這個,心里一忽兒有了主意,撲在宣明珠膝前,放聲嘆:
“姥姥啊,可真是您老人家肚子里的蛔蟲!”
迎宵看愣了,這是唱的哪一出?
【第三更】
懸掛著黑漆大匾的華府宅門上,斜封著紅的條子。
梅鶴庭換過一公服快馬趕到時,在外把守的兩個衙吏,正湊在一喁喁私語早起聽說的新聞。
長公主休夫就夠稀奇的了,休的人還恰是他們上憲。一有嚼頭的甘蔗,任誰也忍不住要放在舌子上,多咂幾回。
莽一抬頭,撞見談論的正主兒迎面而來,二人慌的泥首行禮。
被卿大人冰冷的眼鋒掃過,兩個衙吏心里好似被鑿出個冰窟隆,忙訕訕將門上的封條撕下。
里頭死尸未離寸地,崔卿正發了話,這件案關系重大,梅卿不來,封條不取,誰也不許破壞現場,無令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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