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和嚇一跳,忙把頭低下,輕輕搖了搖。
不是個擅長撒謊的人,每次不得已撒謊都會臉紅心跳,眼神閃躲。
但昨晚發生的事,真的不能和小叔說。
害怕一不小心說,自己的就保不住了。
裴硯知顯然是不信的,見又像鵪鶉似的低垂著腦袋,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往下也就沒再多問,只淡淡道:“該氣的時候就要氣,你又不是罪人。”
一句話差點又把穗和的眼淚勾出來。
可就是罪人呀!
一人犯罪,禍及全家,罪臣之也是罪。
烏黑的長髮下來,遮住了孩子哀婉的小臉,裴硯知看著那截白生生的脖頸,無端想起雙眼含淚的模樣。
是不是又在哭?
是水做的嗎,怎麼這麼多眼淚?
什麼時候才能明白,眼淚是世上最沒用的東西。
裴硯知用完飯,穗和回到廚房洗洗涮涮,剛收拾利索,雀兒突然又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
“娘子,安國公夫人上門拜訪,太太讓你過去奉茶。”
穗和心裡咯噔一下。
國公夫人何等尊重,多人想請都請不到,而閻氏不過是個普通人家寡居的婦人,好端端的怎會自降價前來拜訪?
難不是為了裴景修和宋小姐的事而來?
可這個時間,裴景修和小叔都出門了,剩下閻氏一個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哪裡能招待周全?
莫非是故意的,就是為了打閻氏一個措手不及,好看看狀元郎家真實的狀況?
“娘子,快些吧,遲了太太又要怪罪你。”雀兒見穗和發呆,在旁邊催促。
穗和回過神,忐忑不安地沏了茶,端著去了閻氏那邊。
還沒進廳堂,就聽到閻氏的笑聲傳出來,熱又諂,還帶著幾分拘謹。
穗和在門外略微緩了一緩,端著茶盤走進去。
屋裡的笑聲暫停,幾雙眼睛向看過來。
坐在上首的中年貴婦在看到的一瞬間,出一種似曾相識的疑,隨即又不聲地掩飾過去。
“穗和,你怎麼這麼慢,還不快給國公夫人上茶。”
閻氏頭一回和份如此高貴的夫人打道,心裡慌得很,穗和一進來,倒是解了的圍。
穗和端著茶,看向國公夫人。
國公夫人年過四十,富貴鄉里養出一雍容華的氣度,保養得當的臉上看不到一皺紋。
閻氏莫說和比,就連後站著的僕婦都比不過。
穗和把第一盞茶遞給國公夫人,垂首恭敬道:“夫人請用茶。”
“擱著吧!”
國公夫人屈指輕叩幾案,示意穗和把茶盞放下,一雙明的眼睛從臉上有意無意掃過。
就是這個丫頭害得國公爺被裴硯知彈劾,被陛下罰俸,又害得妙蓮跪了三天祠堂嗎?
瞧這狐子樣兒,真真是個禍水。
裴景修邊有這麼一個人,怎能忍住不腥?
若非國公爺想拉攏裴硯知,非要與裴家結親,才不想把兒嫁過來。
國公夫人不聲移開視線,問閻氏:“這丫頭生得倒是標誌,不會是太太為兒子尋的房裡人吧?”
閻氏激靈一下,連忙擺手否認:“我家景修這些年來一直用功讀書,是個潔自好的孩子,這丫頭就是個普通的丫頭,長得稍微齊整點罷了。”
“是嗎?”國公夫人似笑非笑,“令公子的確很有君子之風,就怕有些丫頭不安分,削尖了腦袋想往主子床上鑽。”
穗和不妨會這樣說,一下子漲紅了臉。
閻氏生怕在國公夫人面前說了,趕接過話茬笑道:“不會的,夫人請放心,我雖然沒什麼本事,治家向來很嚴明的,斷不會允許這樣的丫頭留在家中。”
“看出來了,太太把兒子教得非常好。”國公夫人又瞥了穗和一眼,有意無意地說道,“下人有下人的本分,主子有主子的規矩,那些個不守本分的奴才,主子要打殺他們,就跟打殺一隻貓啊狗啊一樣容易。”
穗和豈會不知在敲打自己,心的屈辱在這一刻達到頂峰。
閻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對說道:“奉完茶就下去做事吧,這裡不用你伺候了。”
穗和嚨哽得難,心口憋得生疼,終究還是強忍著退了出去。
國公夫人的視線一直追隨著出了門,才收回視線問旁的僕婦:“這丫頭怎麼瞧著有點眼,像是在哪裡見過?”
“……”僕婦看看,又看看門外,含糊道,“興許是吧,夫人見的人多,有相似的也屬正常。”
國公夫人便也沒當回事,又對閻氏說:“太太想必也知道的,我只有這一個兒,丟了十幾年才找回來,恨不得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給,狀元郎固然才貌雙全,人品出眾,可你們家現在連一自己的宅院都沒有,我怎麼放心讓兒嫁進來?
做孃的不想讓兒委屈,說出來的話也就沒太客氣
閻氏本就是個臉皮薄又面子的人,這話聽在耳中,就跟諷刺沒什麼區別。
臉變了幾變,出一個勉強的笑:“夫人儘管放心,景修的小叔很贊同咱們兩家的親事,已經答應把裴府西院作為賀禮贈送給景修,好讓他在京城安家落戶,因此絕對不會委屈了宋小姐的。”
國公夫人頗為意外:“裴大人這宅院,可是聖上賜的,他當真願意割贈於侄子嗎?”
“願意的,願意的。”閻氏著頭皮道:“硯知年時曾不慎落水,景修父親為救他喪了命,他一直覺得愧對我們母子三人,自己又沒有娶妻的打算,因此才將我們接來與他同住,還說他的產業將來都要留給景修的。”
國公夫人信以為真:“既然如此,我再沒有不放心的,太太回頭和裴大人說一聲,讓他帶著景修過府來議親吧!”
閻氏歡喜不盡,連聲答應。
雙方又客客氣氣地說了一會子家常話,國公夫人便起告辭而去。
閻氏殷勤地將人送到府門外,親自打了車簾伺候上車。
馬車駛離,國公夫人問邊的僕婦:“方才我說那丫頭有點眼,你何故言又止?”
僕婦不妨又問起這話,遲疑了一下才道:“回夫人的話,方才奴婢瞧著那丫頭的眉眼,竟覺得與夫人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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