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揚塵而去。

路邊，另一輛悍馬閃著燈。

保鏢將李慕藍抬上後座。

“你是李家人，又天生殘廢，不與外界來往。李家的保姆保鏢，李韻寧，包括周京臣，都不防備你。”葉柏南批閱宏華國際的檔案，雲淡風輕，“李韻寧失蹤，他們不懷疑你。”

李慕藍險，詐，“活著回李家，我豈不是暴了？”

葉柏南向他，“好歹是你姑姑，你要命嗎。”

“周京臣對二位舅舅斬草除，可沒手，我憑什麼手呢。”他獰笑。

車廂，安靜得詭異。

“你反悔了？”李慕藍撐著車門，直起腰，“你承諾幫我報復周京臣，我才幫你綁了李韻寧，你言而無信，我馬上去老夫人面前，揭發你！”

葉柏南看著李慕藍，彷彿看一頭蠢豬。

“你協助我綁架了李家嫡長，你揭發我，是揭發你自己。”葉柏南泰然自若，繼續批檔案，“萬一被李家驅逐，你無朋友，無資產，死街頭嗎。”

“你坑我？”李慕藍指著他，“那程禧呢，周正修呢，什麼下場？”

“程禧是葉大公子太太，周正修是繼子。”葉柏南悶笑，“你憎惡周京臣生兒育，我奪了他的妻兒，也算幫你報復了。”

李慕藍氣得哆嗦，猛地一撲，癱瘓的軀住葉柏南，雙手掐他咽，“不死不傷，算什麼報復？”

保鏢魯拽李慕藍，狠狠一扔，“砰”地砸向玻璃，一霎，鼻樑鮮淋漓。

葉柏南甚至懶得手，漫不經心整理領，“李韻寧的下場一定見，而程禧母子，慕藍小公子管閒事了。”他一揚下，保鏢開啟椅，送李慕藍返回老宅。

經過中堂，周淮康心神不寧出來，撞上李慕藍。

周淮康去赴約葉太太，不免心虛，“你姑姑在廂房，惦記你。”

李慕藍舌頭，“姑姑去外省了，上個月談的工程有問題，需要解決。”

“多久回來？”

“下星期。”

周淮康鬆口氣，他先回北方，再去雲省，也需要三五天，韻寧顧工作，顧不上他了。

“你鼻子...”他一愣。

“椅歪了，磕門框了。”李慕藍憨笑，“姑父，表哥理葬禮，不能分心，李氏的工程出岔子了，姑姑是瞞著表哥的。”

周淮康點頭，韻寧的子爭強好勝，禧兒孕晚期，京臣伺候了兩個月，李氏集團上上下下，是韻寧獨當一面，沒訴過苦，沒出過錯。

“我明白，會瞞著京臣。”周淮康匆匆離開。

中堂裡，老夫人拿玩逗禮禮，母月嫂包圍著，保鏢站了一排。

這副陣仗，一旦走禮禮，老宅天下大，沈、方、孟四大家族迅速派人封堵街道，警方天羅地網追捕，翅難逃。

周京臣知道禮禮在李家最安全，所以沒帶回周家。

“你通知葉總，綁不了周正修。”李慕藍吩咐保鏢，“倘若他有本事，從周京臣邊綁了程禧吧。”

傍晚，葉柏南登門拜訪林家。

葉嘉良已死，長兄如父，林家夫婦十分禮待，邀他上座。

“薔薇，給大哥斟酒。”林夫人瞧出兒和葉柏南不睦，提醒莫失禮數。

葉柏南不等斟，自己先給林家夫婦斟了酒，“弟妹下嫁，我哪有膽量喝的酒，折煞我了。”

林家夫婦大笑，氣氛緩和了。

“聽瀚哥兒講，親家母準備移民了？”林先生盯著他。

“這半年，母親做了三場手，剛出院，即使願意移民，我也不安心。”葉柏南否認。

林先生喝著酒，“葉氏集團風波越來越大，同行排隊舉報你，屬實嗎？”

“同行是冤家，小麻煩罷了。”葉柏南滴水不，林先生不再多言。

這時，保鏢停在餐廳門口，“葉總。”

葉柏南瞥了一眼，意味深長，“事辦完了？”

“順利。”保鏢也意味深長答覆他，拎著一個楠木盒，擱在桌上，“走訪了大西北許多村莊，縣城，蒼天不負有心人。”

他接過，遞給林先生，“小小薄禮，親家公笑納。”

林家夫婦對視，婉拒了，“林家清貧，不喜奢侈，葉總的東西自然是名貴東西。而且，我們夫婦商量了，薔薇與柏文結婚，林家不出嫁妝，葉家不出聘禮，金錢財產，劃分乾淨最好。”

葉柏南不疾不徐，取出盒的禮，“我相信您會收下的。”

是一摞陳舊的老相片。

有林先生持槍戍守邊防的英姿，有林太太在山區支教的課堂場景...大漠孤煙，西北山脈，伉儷深。

林先生驚訝，“你從哪裡弄到的照片？”

“尋遍了大西北的報社，教委，駐軍部隊，有一些破損嚴重，無法修復，這些是僅存的滄海珠了。”葉柏南問，“林先生不喜歡嗎？”

“喜歡。”林先生珍惜著，“照片中，我三十八歲，崢嶸歲月。一晃，白髮蒼蒼了。”

“雖然青變白髮，但英雄肝膽，永不褪。”葉柏南舉杯，“敬林團長。”

林先生激，一飲而盡。

飯局結束，葉柏南酩酊大醉，順理章留宿在林家老宅。

周夫人今日失蹤，他偏偏今日在林家，有了不在場、不相關的證明。

林先生坐在二樓主臥，掂量著照片，“葉家這個大公子，真是不簡單。”

“這世道，有錢，有人脈，什麼弄不到手呢？”林夫人趴在梳妝檯上記賬，“花費幾百萬僱一群人，去查，去買，咱們捨不得，葉家捨得。”

“不是舍不捨得。”林先生撂下照片，“葉柏南看了人，無論是權，是商，是普通人，他應酬得合適，有分寸，一個擅長攻擊人的高手。”

“林家和葉家一直無冤無仇，他又是柏文的大哥，你摻和了。”林夫人記完賬，上床，“這種人，急了他，是災禍。”

......

程母的靈堂設在殯儀館3號廳。

在冰棺。

程禧哭了一夜，也燒了一夜的紙錢，周京臣心疼，哄回老宅睡一覺。

走了兩步，扭頭。

周京臣跪在像下，素黑，白孝腰帶，佩戴了黑紗，神哀慼。

燃燒的火燻燎他一張臉，雋白，深邃。這幾日，他辦婚禮，招待賓客，沒休息好，又折騰了一趟，親自安排葬禮，訂白事宴，消瘦了不。

程禧跑回去，從他後，抱他。

“怎麼了？”周京臣背對，胳膊，托住，“有蟲子？”

怕蛇蟲鼠蟻，老宅的柿子樹總是生螞蟻，高一暑假，在木棚下寫作業，一顆大蟲鑽底了，保姆去買菜，保鏢和廚師是男人，哭哭啼啼找他，“周京臣，我蹦了，跳了...蟲子還不掉下來。”

他一子，蟲有粘，黏在邊，仍舊在鑽...除非抓它，否則掉不了。

周京臣第一次，控了程禧。

他迴避了敏部位，卻避無可避大，指節上的剎那，一抖。

更是程禧第一次被男人控。

蟲子在他腳下踩得爛碎，心慌得一團麻。

之後一段日子，周京臣刻意躲。

這茬兒，他自責過，分明可以用工的，鋼筆，筷子，牙刷...哭得厲害，他一時也沒反應過來。

為此，他寫了字條，夾在書本，是一行瀟灑煉的瘦金：下次，有蟲子爬子裡，自己忍著，我沒空。

不過，程禧沒發現。

他塞在理書了，這門學科，自暴自棄了。

“哥哥，你眼下有烏青...”程禧臉頰抵著他寬闊的脊背，隨著呼吸，骨一起一伏，有燒紙的菸灰味，有他服的清冽香。

“我母親在天有靈，你說，下輩子還娶不娶我？”

“這輩子幾十年，夠膩了，下輩子換一個人。”周京臣一邊朝盆裡撒紙錢，一邊氣。

“那我嫁你。”

“賴上我了？”他轉，“一廂願。”

程禧推開他，跟著保鏢出門。

片刻，他仰起頭，注視程母的像，“媽，禧兒傷心，我逗一逗，下輩子我還娶，您記下。”

......

周京臣在靈堂跪守了一天兩夜，第三天早晨，是弔唁儀式。

原本，程家是‘破敗小戶’，稍稍有份的，不參加程母的祭拜禮，如今不一樣了，是權富圈的‘新秀’了，孃家舅舅在李氏集團掌大權，周京臣一口一句‘舅舅’，‘夫人’，圈子不敢輕賤程家了。

弔唁的賓客倒是有百十餘位。

大廳正中央，周京臣手臂虛虛攬著程禧，一旁擺了花圈，輓聯是‘兒、婿敬’。賓客依稀有印象，在華夫人的葬禮上，是‘好友周淮康、李韻寧敬輓’，周京臣是沒有署名的。

哀樂迴圈，悲慟，莊嚴。

華菁菁是最後一批場的。

致哀，行禮，直奔周京臣和程禧。

“去年我母親葬禮，是華家人守靈，你只在出殯當天，陪我去家屬席答謝。周副市長的公子千尊萬貴，又沒結婚，你肯鞠躬，戴白花，我以為，你待我深義重。”華菁菁譏諷，自嘲，“在國外，我得知程禧的母親死了，有一瞬間，我好奇，僥倖，兩任岳母的葬禮規格，你如何平衡。程禧擁有的，是我曾經擁有，起碼我贏過。”

周京臣的眼眸，是一片幽寂，淡漠，“岳母與岳母，是有區別的。”

“拜了堂，生了長孫，錄了族譜，岳母才名正言順。”華菁菁面孔蒙了一層霾，“終歸是程家比華家有福氣。”

冷笑，後面的賓客逐一問，井然有序出去。

梁夫人母和黃二太太是代替丈夫弔唁的，周京臣上前迎接，寒暄的時候，梁姜越過他們，衝程禧鞠躬，“會長夫人，節哀。”

程禧回了一鞠躬。

目涼浸浸，“程家是新貴了，一個貪汙犯，一個神病，竟然有朝一日躋權富圈，現在，太太們聊起你，是‘生生程禧，勝過百子千孫。’”

程禧不理。

“可惜了，周家的災難，在後頭。你了多大福，也得遭多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