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周京臣也舉杯。

他們互相注視，對飲，目犀利，波濤洶湧。

“禧禧呢。”葉柏南梭巡一圈，朝走過去。

靠近一步，頭皮麻一寸。

下意識躲他。

“我的賀詞，新娘不聽嗎？”他喚。

偌大的包廂，雀無聲。

程禧佯裝鎮定，端了一杯青提，抓著黃二太太，“黃副局沒來，真憾。黃老太爺的葬禮上，黃副局很關照我。”

黃二太太瞟葉柏南，配合，“老黃工作忙，其實我不該來，一則，黃家在守孝，二則，我和老黃複合不久，一些大家族講究原配夫婦出席頭婚宴，二婚夫婦不吉利...”

“周家不講究的。”程禧客氣敬黃二太太。

黃老二喪偶，如今的黃二太太是續娶，大學的初，原配死後，黃二太太主聯絡了黃老二，最初，黃老二不接納，天天登門，煮飯，收拾家務，藉他，黃老二畢竟剛四十歲，需要一個人持、應酬，去年接納了，不過沒公開，5月份，原配亡故三週年祭日，才領了證，順便幫病危的老太爺沖喜，結果衝沒了。

醇厚的烏柏木香漸漸包圍了程禧。

是葉柏南。

周京臣只噴茶香味的香水。

慌喝果，不曉得瘋魔狂浪的他，會如何。

“敬酒只敬了新郎，不敬新娘，豈不是失禮數了？”葉柏南的酒杯掠過眼前，明的杯子上，映出和他的臉，繃，他鬆弛，大影子纏著小影子。

“我懷孕七個月了，不宜飲酒。”程禧心臟在打鼓，佯裝平靜。

“你隨意。”葉柏南張含住杯口，脖子一厘厘仰起，視線一厘厘垂下，定格在臉上，沒移開。

惡劣的，雄的，侵略的。

似乎喝的不是白酒，而是融為一灘水的。

“柏南也在徽園啊。”周夫人明知故問。

“梁家家宴。”梁姜圓場，“不知道周家有喜事，道賀遲了，請周伯母原諒。”

周淮康在男賓桌如坐針氈。

這關頭，葉家人出現，太敏。

十有八九是圈裡的一場好戲笑料了。

“有傳言周家認了葉大公子做義子？”2號桌的太太冷不丁開口，“周夫人欣賞葉大公子的才學品行，做不了婿，做義子，同樣是一家人。”

周夫人面發寒。

千防萬防，沒防住眷混一個葉家的細。

葉太太際也是一把好手，在富太圈有人脈，這是替葉家攪局呢。

周淮康神不自在，喝著酒。

“我沒這份福氣做周家的義子。”葉柏南一邊澄清，一邊握住程禧手腕。

電一般，甩開。

一瞬，他綁在腕間的水晶手鍊掉在地上。

葉柏南彎腰撿起，“賀禮不名貴，貴在寓意。純潔乾淨、沒有第三人的婚姻。”他擱在餐桌，敲了敲，仍是那句耐人尋味的“新婚快樂。”

手鍊代表‘純潔乾淨、沒有第三人’的祝福，可它掉了，摔了，弦外之音是，或許會不純潔，有第三人。

在場的太太們哪個不迷信？這一出意外，自然是給周家添堵了。

梁姜在葉柏南邊強歡笑，保全了幾家的面，一出門，發了。

“你幹什麼？”

他雲淡風輕，“不幹什麼。”

“你一番話，新婚夫婦不高興，我也難堪。”

“我已經親自賀喜了，新人高不高興，與我無關。”他直奔1號包廂。

梁姜氣上湧，拉住他，“你藉口去衛生間，實際上是見程禧吧？那杯酒你故意灑在袖的。”

葉柏南面無表，“小事值得你發脾氣？”

“大庭廣眾下，你喊禧禧，合適嗎。”梁姜哭腔，眼眶微紅，“你喊我什麼？梁姜！我父親母親喊姜姜，你不改口，你喊一個外人喊得這麼親暱。”

他倚著走廊的流柱子，順從，“姜姜，我改口了，行嗎？”

梁姜所有的埋怨，憤懣，如同撞在一塊豆腐上，趴趴的彈了回來。

宴席結束，程禧跟著周京臣在大門送客。

梁局夫婦從後門離開的，特意避開了周家人，葉氏集團臨時有一筆工程待審，葉柏南沒工夫去梁家，先回公司。

梁姜和父母同乘一輛車，一路緒萎靡。

“柏南欺負你了？”梁夫人瞭解兒，是活潑張揚的格，“後半場家宴，你悶悶不樂。”

“他欺負我就好了。”梁姜趴在車窗，著街巷的車水馬龍，燈火霓虹，“獨時，他尊重我，約會時，我吃什麼，逛什麼，他也吃，也逛，我瞧上的珠寶和服，無論是十萬，百萬，他不眨眼刷卡。”

梁局點頭，“我本來擔憂你駕馭不住他，聽你描述，柏南這小夥子不錯。”

梁姜嗯。

......

回到老宅，周京臣醉得厲害，搖搖晃晃下車，程禧越過他，進庭院。

周夫人打量背影，又打量周京臣，“你們鬧矛盾了？”

“做了什麼，自己心裡清楚。”他蹲在柿子樹下，吐了一大片。

兩個保姆扶他上樓，他不肯回臥室，去書房睡。

“新婚夫妻哪有分居的？”何姨訓誡他，“您必須睡臥室！”

“我上酒氣重，影響休息。”周京臣固執，反鎖了書房門。

老宅寂靜，他一字一句，傳程禧耳朵。

淡漠的。

書房一直折騰不休。

從淺夜，至深夜。

睜著眼。

“小太太。”何姨小心翼翼叩門，“周公子又吐了。”

程禧拉被子，矇住腦袋。

不理會。

凌晨，驚了周淮康夫婦，火急火燎請了醫生。

醫生檢查完，說他是怒火攻心，加上車禍傷勢才痊癒，白酒燒胃，積了一口淤。

“怒火？”周夫人莫名其妙，“大喜的日子，他怒什麼？”

一琢磨，他和禧兒的氣氛不對勁...旋即去臥室。

昨晚，因為第二天的新婚家宴，程禧興沒睡，今晚，又熬了大半宿，眼球髮脹。

“京臣怕耽誤你休息，在書房睡下了，你既然醒著，去看看吧。”

周夫人是不滿意的，新婚丈夫吐得半死不活，新婚太太在臥室不聞不問。老宅有一群保姆傭人，不圖幹活兒，起碼關心一下，吵歸吵，在大是大非、大病大災面前，分個輕重親疏。

婆婆發話了，程禧起。

一推書房門，空氣中一酸苦灼辣的味道。

周京臣躺在單人床上，手蓋住眉心，子穿得鬆鬆垮垮，襯衫襟完全敞開，糙的胡茬，幾分野難馴，幾分頹廢。

林薔薇端了一盆水，一碗藕，匆匆進屋，“你過來了？”撂下盆，將藕遞給程禧，“那我不管了。”

程禧接過，“辛苦薔薇姐。”

“京哥兒沒怎麼吃飯吧？”林薔薇瞥了一眼周京臣，“吐的湯湯水水的。”

沒吭聲。

林薔薇退出書房。

程禧站在床邊，一勺勺舀涼了藕，他起來，“你喝了，再睡。”

男人沒反應。

“媽媽給我的任務，你不喝，不讓我睡覺。”

周京臣挪開手，“母親讓你來，你不得不來。”他撐著床，坐直，程禧手冰涼，他卻滾燙。

一，大約太舒服了，他嚨悶哼，像每次激高，那種抖的、的一聲。

藕是無糖的，沒新增紅棗蓮子之類，周京臣討厭七八糟的口味，只喝純藕。

“手鍊呢。”他耿耿於懷。

“在屜。”

“不戴？”

不答。

“你耳垂紅腫，葉柏南倒是心疼。”周京臣扔出手機，螢幕是葉柏南的電話，通話時長1分鐘，“質問我是不是傷了你。”

程禧把碗塞他手裡。

扭頭走。

忽然，周京臣一拽。

猝不及防，撲在他間。

窄的單人床，彷彿蓄滿了水，淹沒了。

“葉柏南喜歡孕婦，喜歡人妻？”

周京臣半昏醉半清醒，牙齒挑開睡釦，朦朧月裡，飽滿部一覽無餘，“喜歡你，有手？”

“喜歡你擒故縱，吊著他？勾著他？”

“他這麼疼你，你嫁我，後不後悔？”

周京臣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也吻了一連串的水痕，在脯，在肩膀，整個人被抬起，又兇狠下，程禧抗拒，所以坐歪了，他扛不住那一下，是極端的刺激，亦是折磨，額頭一霎大汗淋漓。

“林薔薇不是也照顧你嗎？”程禧撕打他，咬他。

“照顧我，是發小。”

“你們是發小了，你嫌冤枉，我和葉柏南認識，他找我說話，我是踢他，踹他，是報警？”大吼，上氣不接下氣。

何姨嚇壞了，告訴了周夫人。

開啟門，程禧蜷在床頭，周京臣膛大起大伏，糲息。

一個比一個狼狽。

周夫人先是一愣，隨即，醒過味，“混賬！你撒酒瘋？”

他一不，左面頰是牙印，頸部也有，毯子裹住赤的，分不清是酒水蒸發的汗漬，還是慾沸騰的汗漬。

“禧兒月份大了，心差，你哄一鬨，耍子，你一個老爺們兒也耍？”周夫人挽著程禧，抻了抻睡，“他惹你生氣了？”

“他喝醉了...”音量沙啞，“沒惹我。”

安然在寢室說，媽媽有經驗，再和諧的‘婆媳’，一牽扯了兒子，基本是偏袒兒子，兒媳越抱怨，越訴苦，開明一點的婆婆，表面是統一戰線了，心底什麼想法，不得而知了。與其公婆摻和進來，不如夫妻私下解決，省了麻煩。

“京臣，和禧兒回屋。”周夫人充當和事佬。

“不去。”他態度冷。

周夫人呵斥，“回去！”

周京臣關燈，背對著，側躺。

程禧返回臥室，重新搬出行李箱。

天一亮，開車去容院。

容院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夜間專案有藥浴汗蒸和筋絡按，附近寫字樓很多白領金領加班，下班是十一、二點，大部分會來容院消遣，程禧好歹讀了兩年金融系，多多發掘了商機，推出一款‘都市男套餐’，廣告代言人是沈承瀚。

打扮得人模狗樣的‘沈浪小公子’，立在浴桶旁，桶裡是容院的漂亮領班，霧氣繚繞，他凝視鏡頭，‘，給充卡；不捨得花錢，我搶了哦。’

鏡頭一轉，他袒上，泡在桶裡，“每個月，男人總有幾天疲憊沮喪，一蹶不振。，泡箇中藥澡，雄風如我，我上天，陪我上天。”

影片結尾是程禧噗嗤笑，“你好啊——”

沈承瀚驕傲，“我他媽憋了一星期湊出的廣告詞，當年中考，我作文一個字沒寫，為了你，我棄商從文了。”

廣告投放在容院門外的電視上，效果炸了。

什麼是男通吃，程禧見識了。

有人問男主角有沒有朋友，更有猛男問男主角有沒有男朋友。

不明白，攔住猛男，“為什麼問男朋友啊？”

猛男眼冒，“正常男人誰穿牡丹花的蕾短啊！”

程禧悲傷，是選的款式，營造一種‘邋遢糙漢蛻變氛圍男’的廣告效果。

估計是太藝了，大眾不懂。

廣告火了之後，容院為寫字樓的著名景點了，不人想一睹沈承瀚這個‘雌雄同’廣告明星的風采，程禧又他出鏡了三四次，拍了容產品的宣傳片，他不堪其擾，坦白了，‘你哥哥寫的廣告詞！’

程禧錯愕。

“我哥哥才寫不出那麼的。”

沈承瀚劃開微信，周京臣的頭像是一棵海棠樹，掛著小燈籠和紅的姻緣結，那時候，他正牌友是華菁菁，在本市，和程禧保持距離，在外省，帶去雪，求姻緣，海棠路99年曆史的海棠樹，他託舉著，在最高親手繫了姻緣結。

他何時換了頭像，程禧沒留意，只記得他的舊頭像是一幅書法字：‘克己復禮，君子慎獨’，用了八年。

沈承瀚指著頁面，“你哥哥發的！囑咐我保。”

程禧天塌了。

風霽月的周京臣，一肚子水。

這會兒，值夜班的員工在打掃衛生，“前臺有一份您的早餐。”

回過神，翻了翻食盒，是徽園製作的荷花糕和牛湯，只售賣徽園的VIP客戶。

“你買的？”奇怪。

“葉先生買的。”員工掃完地板，桌子，“他六點拿到店裡，說你馬上來。”

真是神機妙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