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臣和程禧一前一後趕回湯泉池。

間隔了五分鐘。

周夫人在靠近門口的大池子，周京臣和沈承瀚在靠窗的小池子，分開泡。

一進去，沈承瀚正在調侃，“塗腮紅了？千百啊，你勾得我心。”

程禧瞟小池子，周京臣著，紅褐的藥湯襯得面板極白，左臉的掌印也愈發醒目了。

他闔目養神，不理會。

“禧兒，請了中醫，待會兒號脈。”周夫人。

小心翼翼下池子，“我不想喝中藥...”

周夫人笑，“你小時候出溼疹，嫌藥苦，倒掉，如今長大了，沒長出息。”

周淮康夫婦小病信中醫，大病信西醫。

平日裡調養，滋補，總是燉藥膳，春、秋兩季，老宅天天瀰漫著藥材味。

程禧將外袍搭在池邊的架上，環著。

不自在。

“禧兒，和柏南進展怎樣了？”

周夫人打量，出落的是好，要哪兒有哪兒，像牛蒸的豆腐，二代小姐們舉手投足的貴氣、傲氣，在普通男人眼中是寶貝，在二代公子眼中，並不討喜。

他們不缺貴，不缺傲，小姐有脾氣，他們更有，互不慣著，互不順眼。

禧兒不同。

不慣，溫小意，又孝順，加上週家的背景，簡直是豪門大院最理想的媳婦了。

周夫人突然覺得，等個三年五年，耿家的風波徹底平息了，再往上攀一攀，攀一戶權勢勝過耿家的，財富勝過葉家的，嫁不了年輕的，嫁年紀大的，做不了原配，做續絃，周家含辛茹苦養出一個“標配版的太太”，浪費太可惜了。

程禧撥弄著水，“朋友相。”

“今年中秋我帶你回一趟孃家，京臣外公的朋友多，各行各界都有。”周夫人不著急了，慈梳理著的頭髮，“我知道，市裡那些小姐公子排你，你們合不來，興許我孃家那邊有合得來的。”

周夫人越琢磨，越恨自己醒悟太晚。

嫁南方不也好的？

一則，遠在千里之外，和京臣也安全了；二則，北方的爛攤子，對方不曉得，包括和瘸子訂過婚，也瞞得住。

史仍舊是乾乾淨淨的，養嫁了南方的場勳貴，在北方提起，周家可面多了。

南北世家聯姻，周家與李氏家族在權富圈橫著走了。

即使嫁個離異的，喪偶的，男方的份夠顯赫，誰會笑話呢，只會眼饞。

“京臣！”周夫人迫不及待，“你不是休假嗎？陪我回你外公家。”

周京臣明白，又打新主意了。

“我先解決完麻煩，再定時間。”

他語氣寡淡，澆了周夫人一盆涼水。

片刻的沉默，周京臣拍旁邊的位置，示意沈承瀚，“你過來。”

“在哪都一樣。”沈承瀚一揮手，“懶得彈。”

“快點過來。”他不耐煩了。

沈承瀚納悶兒，環視一圈，發現對面是大池子，程禧袒的春在視野裡一覽無餘，而周京臣是背對大池子，什麼也瞧不著。

“我是正人君子！”他惱了，“我能佔禧妹妹的便宜？”

話雖如此，沈承瀚直勾勾盯著小池子，故意惹周京臣。

“過癮嗎。”周京臣睜開眼，逮個現行，“你眼珠子不要了？”

“哎，你一個當哥哥的——”沈承瀚抓耳撓腮，“我盯你人，你管我，講得通，我盯你妹妹，你管我幹什麼？早晚嫁人啊。”

周京臣用草藥葉子磨膛，“現在沒嫁，歸我管。”

“其實何必找別人呢。”沈承瀚嬉笑，“找我啊，我當你妹夫，咱自家妹妹，水不流外人田唄。”

周京臣猛地起，掀起一陣急劇的水浪，摁住沈承瀚肩膀，下水，“不嫁你。”

沈承瀚嗚咽著大笑，從水裡拽他的泳，丟擲水面，“你他媽和我真格的，我不客氣了啊！”

結果辨認反了方向，恰好降落在程禧頭上，溼溻溻的，蒙得嚴嚴實實。

一僵，索著揭下來。

周京臣的白四角泳赫然映眼簾。

夾著零星捲曲的髮。

周夫人臉頓時綠了，“胡鬧什麼！”

沈承瀚自知闖禍，老實了。

程禧扔不是，攥住也不是，周夫人又在場，著頭皮蹚水過去，目不斜視，“還你。”

周京臣一瞥，整個人水汪汪的，碎髮粘在額頭，鼻尖一抹紅，無數忌的畫面在他腦海浮現。

埋在間的，跪在床上的，趴在浴缸的...

周京臣下腹一。

接過泳，手臂似有若無地著。

程禧一抬頭。

四目相撞，倉皇迴避。

男人分明是溫的，又彷彿火爐炙熱。

被他熨燙過的水珠悄無聲息鑽心口，燙了個昏天黑地。

留下一片回味的意。

沒多久，老中醫進來診脈。

程禧攙扶周夫人上岸，倚著躺椅，流號脈。

周夫人氣足，保養得格外好，倒是程禧，老中醫蹙眉。

“你一個月前有一次暗產。”

程禧迷茫。

老中醫解釋，“西醫稱作生化妊娠。”

瞳孔剎那一漲，驚慌失措，“您千萬——”

沈承瀚在窗前打電話，環境吵，周夫人沒聽清，又問了一遍，“子有病？”

程禧後半句哽住。

“暗產之後，比較虛弱。”老中醫仔細診脈，“小姑娘睡眠不佳，神經衰弱，要調一調了。”

周夫人生育過，自然懂得暗產的意思，“醫生！”面驟變，“您診脈可診清楚了，姑娘才二十歲，沒結婚，哪來的暗產？”

程禧咬著，止不住的戰慄。

“我行醫四十年，其他不保證，婦科方面我診脈從無誤差。”老中醫得意，也篤定，“小姑娘確實暗產了，不超過二十九天。”

是了。

剛好二十九天。

準無誤。

程禧息著。

周夫人看了一眼周京臣，又看了一眼程禧，緩緩定格在老中醫的上，“怎麼調理呢？”

老中醫架上一副老花鏡，翻開藥箱裡的單子，寫了十多種藥材，配量，“一日兩碗煎了喝，連喝一療程，七天。”

“有勞了。”周夫人保持著雍容華貴的氣度，“承瀚，你送一送醫生。”

沈承瀚嗅出氣氛不對味兒了，帶著老中醫出去。

偌大的湯泉宮，詭異的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