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前破例喝了一大碗湯，別人都笑話他同哺的人搶湯，是要下嗎？

    他紅著臉笑笑，“饞了。”

    “可不得饞嘛，麻子哥兒采買以後可節約呢，不給見一點油星。”

    有人嘻笑著說出帶刺兒的嘲諷。

    “那是你們不爭氣，人家麻哥可是日見圓潤啊，跟懷了四個月似的。”

    這次說話的是院看護嬰兒的一個大姐，看麵相就很兇。

    “人家小前還長，瘦得跟仔似的。大家共事你也該照看一下嘛。”

    不不，似笑非笑，眼睛像刀片似的盯著麻子哥，這人姓孫，在家行二，大家喚孫二娘。

    麻子懼怕二娘，反正得了實惠，夾著尾隻不作聲。

    “麻子，今天出去，給大家打幾斤豬，晚上燴個白菜燉，加條木耳，都吃，再打幾斤甜酒，打打牙祭。”胡子叔發話了。

    “哎！還得是咱們頭兒，知道心疼人。”眾人道。

    麻子漲紅臉，一抹出門去了。

    也難怪大家不高興，自從上次吃過羊湯，這裏沒見多葷腥。

    聽說夥食費陳公子給得不，足夠大家吃好。可見麻子沒貪。

    …………

    喝過蛋湯，不多時他就發作起來。

    他這拉肚子得服些幹黃連煮水，不然就拉個不停。

    肚子疼起來，小前哼哼唧唧。

    一會兒一去茅房。

    其他人都嫌棄他，二娘更是掩著鼻子說，“小前，你隻作雜事，就別進屋子裏了，別傳染了小孩子。”

    小前捂著肚子皺眉點點頭。

    像想到什麽說，“你晚上睡小間，拿個桶，別老是開關門影響別人。”

    小前點頭，他下午睡了會兒，幸好那人嫌髒沒喊他，小前才養了會神。

    他打算晚上翻牆出去，跟著抱走孩子的人，看孩子究竟去了哪裏。

    若真有人領養，大可以明正大來收容登記，辦了手續把孩子抱走。

    更糟糕的是，已經有人知道這裏收嬰，開始把孩子丟到門口……

    他回憶起前些日子，自己親自抱起來過一個，那段經曆讓他一直放不下，說不出是什麽心，憐憫？不解？憤恨？

    一大早開了門，早上的風吹得薄而涼，小小的嬰兒赤包著塊布，布已經被屎尿浸。

    嬰兒不停蹬哭泣，布片被蹬開，出圓圓的肚皮。

    他小心抱起孩子，小嬰兒渾冰涼。

    小前到嬰兒房翻找嬰兒備用服，想給換上。

    二娘走過來開布片看了看——嬰兒又小又瘦，哭聲不堪響亮。

    長得皺一張小臉，醜得像隻小猴子。

    不悅地說，“不必浪費服，這樣的孩子咱們養不活。”

    小前不願這樣輕易放棄一條命，拿著服不，也不敢頂。

    二娘歎口氣，“你是個男孩子，沒經曆過生育，這孩子一看就不足月，哭聲也不響亮，病歪歪的，咱們這兒健康嬰都養不完，哪有力專門看護一個病孩子？你別怨我心狠。”

    小前不甘心地把服放起來，找個厚些的被子把孩子包住。

    人極不耐煩，一聲冷笑，“別做好人，咱沒時間照顧這樣的娃娃。一個娃娃就得多準備二三十片尿布，每日還要多洗一大盆，是打水洗曬就多不活，你全包？”

    小前每天的活已經多到幹不完，產的羊吃得巨多，打草就打一個多時辰，每天打完草，他腰像斷了一樣。

    這樣羊還越來越瘦，量下降，再這麽下去，它喂養不了多孩子了。

    接著幾大盆尿布等著洗曬，然後掃糞，整好羊圈。

    羊吃得多拉得多，直腸子似的，不停拉糞球。

    他天亮幹到天黑，一刻不閑。

    嬰兒腹脹如鼓，臉上黃黃的，痛苦地一直大哭。

    他喂些羊，喝得香甜，是那麽活下去。

    喂的時候小前哭了，這麽弱的孩子，沒了父母的保護，跟本沒有活路。

    這個世界，連年人稍弱也會被啃得不剩骨頭，何況不健康的嬰兒？

    他喂吃飽，狠著心把平放在床上，自己關好門去洗尿布，他洗得心不在焉，不時看看自己暫住的小柴房。

    等洗好曬起來時，已有大半個時辰，再回房中，如他所想，嬰兒已經死去了。

    他跪在床前無聲痛哭，他謀殺了這個小嬰。

    孩子是這麽脆弱，隻需平躺，吐時沒有翻的能力便嗆死了。

    也因這孩子的死，給他帶來一次出門的機會。

    他把送到看護那裏，問怎麽辦。

    “離我們收容後頭兩裏地，有專放嬰兒骨的地方，你去放在那裏吧，要想省事，去房後拿個鏟子，院外挖坑埋了也行。不過最好挖深些，不然，野狗會刨出吃掉。”

    輕描淡寫說了句，仿佛死去的是隻野貓。

    也是，若是野狗大家就煮吃了解饞呢。

    他哭紅的眼睛，抱著孩子出了門，二娘大約是想到自己生孩子的時候，心一次，親自和守門人說了一聲，放他去了。

    他把孩子裹在服裏，頂著風出去了。

    這房本就靠著人的城北，房子向後越走越偏，野草遍地，像走進了另一個荒涼的世界。

    天也的，起了點風，吹得幹樹枝“啪啪”作響。

    他抱懷中的嬰孩，看護不許他拿走一件服一條小被子，他隻能用一塊尿布把裹好揣懷裏。

    小前不知道嗆死是什麽覺，希死得別太痛苦。

    走著走著，眼前沒了路，全是黑幹枯的樹杈。

    他隻顧低頭專心走道，這裏不但荒涼，還有野狗時不時鬼頭鬼腦向他打量。

    正趕路被一個樹枝掛住了頭發，一抬頭，一屁坐在地上。

    隻見樹枝上掛著一個個死去多時的嬰。

    霾的蒼穹下，那些小小的仿若樹上結出的詭異果實。

    枯枝展，像垂死之人出的手臂。

    小前咬著牙站起來，大氣也不敢，穿過這片彌漫著森死氣的林子。

    荒草地上，赫然出現一個三米多高的灰敗塔樓，離地約一米多兩米的位置有一隻小小的孔。

    黑乎乎的口像是有魔力吸引著小前，他移不開目。

    高高的灰穹頂之下，那隻塔像個巨人被釘在地上，那口像巨人無聲吶喊張大的。

    小前呆呆站在離塔數十米的地方，他想跑，但整個人像被一道無形的力量吸引，一步步向黑走去。

    離塔每近一步，他都到一力量，帶著攝人心魂的恐懼，迫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