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約好在湖畔相見，沈曦不想食言。

爹娘還有大哥都在大門口，怕他們不讓出府，更怕他們追問，沈曦便讓綠柳扶回小院，在爹娘看不見的地方繞道去了側門。

等沈大人送走禮部傳口諭的人回來，沈夫人慨道，“沒想到皇上會下旨給太子和幾位皇子選秀，曦兒……”

曦兒滿月就被人斷言將來貴不可言，還送給一顆凰玉珠。

滿月得此吉言，和老爺都很高興，可隨著曦兒長大，聽多了宮闈傾軋，宋皇后被廢，夏貴妃暴斃冷宮這些事，他們又害怕兒進那高墻之，人活一世，平安順遂比什麼都重要，凰玉珠丟失了，他們也沒多失，沒想到玉珠才找回來，皇上選秀的旨意也到了。

沈大人還未說話，那邊跑過來一小廝，湊到沈忱耳邊低語了幾句，沈忱眉頭一皺，當即稟告自家父親，“曦兒從側門出府了……”

沈大人就問道，“是去送秦公子？”

沈忱回道，“十有八九是。”

怕父親生氣，沈忱連忙道，“我這就派人攔回來。”

都快要送上門給人家選了，還攔什麼？

“讓去吧，”沈大人隨口道。

“……”

沈忱不敢置信。

父親竟然讓曦兒去送秦公子？

本來閨閣兒就不能和外男走的太近，如今選秀的圣諭傳來了，就更不能了，萬一曦兒真被哪位皇子看中，這些事傳到皇子耳中，于曦兒不利。

總歸是有緣無分了，又何必見這最后一面。

沈忱很不贊同，但也不敢忤逆自己的父親，他只能看向沈夫人，希沈夫人能理智一點，沈夫人想到兒聽到選秀失魂落魄的模樣，就心疼的不行，著沈大人道，“曦兒似乎不愿進京選秀，有沒有辦法……”

那哪是似乎不愿意啊，屋子里長眼睛的都看得出來不愿。

沈大人腦殼疼，這本該是正中他兒下懷的好事，只因太子殿下在沈家做喂馬小廝有辱份，他不便，哪怕就是枕邊人也不行，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兒傷懷了。

希太子殿下能和曦兒坦白吧。

不然回頭曦兒不止會惱他太子殿下，只怕還得惱他這個父親。

面上不聲，但心極好的沈大人轉去了書房。

再說沈曦從側門上了馬車，眼淚就止不住的往下掉，綠柳惱那選秀圣諭來的太不是時候，就不能讓家姑娘高高興興的送秦公子離開再送來嗎，非得在興頭上潑盆冷水，也太殘忍了。

雖然綠柳心底覺得自家姑娘和秦公子這輩子是不可能在一起了，這極可能是他們見的最后一面了，但還得說好聽的寬自家姑娘，綠柳道，“姑娘別哭了，雖然不得不進京參加選秀，但不一定就能選上啊，選不上自然能回府嫁人。”

只是這樣的寬并沒有什麼用，沈曦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手中繡帕都被淚水浸。

傷心了好一陣，沈曦掉眼淚，打開馬車的暗格，里面有一把剪刀，手拿出來。

綠柳嚇了一跳，連忙道，“馬車顛簸，剪刀危險，姑娘快放下。”

沈曦沒理，綠柳手要奪剪刀，被沈曦用眼神止住。

沈曦看著自己披在肩上的發髻，抓了一縷。

咔嚓。

青斷在手中。

綠柳懸著的心重重落回肚子里。

剛剛真是嚇死了。

還以為姑娘知道這輩子和秦公子無緣了，心灰意冷之下想尋死。

還好不是。

可發之父母，頭發也不能剪啊啊啊。

沈曦將剪下的頭發用紅繩捆好，裝荷包里，的握著荷包，眼淚再次決堤。

湖邊。

云池站在湖面，看著水面波粼粼，風輕輕吹來，掀起他的錦袍，也吹垂柳的心，輕輕的撥湖面。

他已經在這里等了一會兒了。

聽到車滾聲，他回頭就看到一駕悉的馬車出現在視線里。

馬車停下，綠柳先下馬車，準備扶沈曦下來，彼時云池過來，擺了下手，綠柳就有眼的退到一旁了。

沈曦從馬車里出來，云池手扶，看到沈曦眼睛又紅又腫，他心一疼，改扶為抱，直接把沈曦抱了下來。

帶著沈曦走到湖邊，云池著沈曦的眼睛道，“這是哭了多久，就這麼舍不得我走嗎？”

沈曦眼淚在眸底打轉。

云池還不知道皇上下旨給他選秀的事，以為沈曦是舍不得他回京哭的，覺得這姑娘又傻又可，他回去還不是為了他們以后能天長地久的在一起。

云池手準備替掉眼淚，想起指腹糙，怕刮傷沈曦的臉，他直接親了上去，溫道，“聽話，別哭了，我很快就來提親。”

云池不說這話還好，一說沈曦哭的更兇了，哭的云池不知所措，也覺察出不對勁來，他捧著沈曦的臉，問道，“到底怎麼了？”

沈曦的抱著他，哭道，“我，我爹娘可能要把我許給別人了……”

云池，“……？？？”

云池有點生氣。

沈傲升到底做了什麼，讓自己兒生出這樣的錯覺來？

云池輕拍沈曦的肩膀道，“你肯定是誤會了，你爹不會把你許給別人的。”

雖然他沒和沈大人明說，但能在場上混到三品大員的哪個不是人，他擺明了是沖著他兒進沈家做的喂馬小廝，沈大人是覺得頭頂上的烏紗帽戴膩了想死，才敢無視他這個太子殿下把兒許給別人。

沈曦只覺得一顆心被藤蔓纏繞的的，痛的有些不過氣來，皇上圣諭已下，他爹要不把送進宮參加選秀就是抗旨不遵，輕則被貶，重則流放，別無選擇。

只希真如綠柳說的那般，能落選，還能回九江府……

不！

不是希！

一定會落選的！

一定！

沈曦掉眼淚，著云池道，“你暫時別來提親。”

云池眉頭一攏，“為何？”

沈曦聲音哽咽道，“過些日子，我會跟隨大哥進京，六月初七，我們在長橋見。”

若是能功落選，會在長橋等他。

若是不能，大哥會替轉告他一切。

云池在心底盤算日子，距離六月初七不到兩個月時間，他們就能在京都見，他高興道，“好，那就約定六月初七在長橋見。”

本來沈曦還有許多話和云池說，現在哭的說話聲音都變了，也不知道說什麼，便將熬夜繡好的荷包送給云池。

云池接過荷包就發現里面有東西，他當即就要打開看，被沈曦攔下了，“等出了九江府你再看。”

云池只當沈曦害了，雖然心底更好奇荷包里裝的什麼，但還是忍下了，將荷包塞懷中。

湖邊景致極，雖然來過幾次，但每一次風景都不同。

沈曦道，“希能在九江府待一輩子。”

云池牽著沈曦的手道，“這個恐怕不行。”

沈曦著云池，云池道，“你得嫁去京都。”

要昨兒聽到這話，沈曦都會，現在聽到，只有害怕。

不怕嫁去京都，怕自己嫁的那個人不是云池。

想到皇宮那地方，進去了可能一輩子都出不來了，甚至還要和無數的人爭搶一個男人的寵，沈曦就打心底抗拒，寧肯云池帶著四海為家。

見沈曦緒低落，云池道，“你在想什麼？”

沈曦垂眸道，“我在想別的地方的風景是不是也如九江府一樣好看，希有一天，能游遍萬水千山。”

略帶哽咽的聲音被風吹散。

沒人應。

沈曦著云池，即便知道是奢，也希云池能給一個虛無縹緲的承諾。

云池見不得沈曦那雙盛滿眼淚的眸子看著自己，他著沈曦的臉道，“我也希能給你這個承諾，但我怕許諾了做不到，你會更失。”

他輕易不許諾。

許諾了就一定會做到。

沈曦眸黯淡下去。

云池于心不忍，道，“家中小有家業，沒法舍棄……”

不遠，暗衛藏樹上，聽到這話，差點被直接從樹上摔下來。

小有家業？

太子殿下！

你知道你要繼承的那份家業有多大嗎？

要這都是小家業了，那別人家的家產只怕連三瓜兩棗都算不上了。

見過低調的，但沒見過這麼低調的。

嗯，暗衛見識到了太子殿下低調，接著就見識到了太子殿下的厚無恥。

只見太子殿下話鋒一轉，輕咳一聲道，“不過親后，我們多努力，十九年后，我就能陪你走遍天下。”

沈曦不解道，“為什麼要十九年？”

云池湊到沈曦耳邊道，“家業總要人繼承，有了繼承人，我就能撂挑子不干了。”

縱然沈曦心再低落，這會兒耳也紅了。

誰……誰要跟他說這些了！

作為知道一點的暗衛，有點心疼遠在京都的皇上。

可憐皇上還沒能把龍椅讓給兒子，自己兒子就已經想走他的路，打上他還沒影的未來小孫兒的主意了。

沈曦的滿臉通紅，推云池道，“時辰不早了，該啟程了……”

確實該走了。

云池吹了記口哨，馬就跑了過來。

又膩歪了會兒，云池翻上馬。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眼神糾纏，難舍難分。

云池不舍的騎馬離去。

只是沒跑幾步，他又騎馬回來了。

一躍從馬背上跳下了，走到沈曦邊。

不由分說的捧過的臉，直接親了上去。

想到這一別，要將近兩個月才能再見，云池就恨不得將沈曦拆吃腹，將帶回京去。

沈曦沒有推開他。

兩人在湖邊，徐徐清風里，吻的難舍難分。

許久。

云池放開沈曦，額頭頂著的額頭，萬分不舍道，“這下真的要走了。”

“記得想我。”

沈曦含淚點頭。

云池再次翻上馬，抓韁繩對沈曦道，“六月初七，見。”

丟下這一句，云池調轉馬頭。

回頭看了沈曦好幾眼，他才一甩馬鞭子，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