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算數。你既稱我一聲皇叔，以後有什麼不懂的不會的，儘管來問我就是了。」

「你讓我不要輕易相信兄弟們，因為他們與我存在競爭關係，那麼你我之間，就真的一直都不會產生利益衝突嗎？」

老實侄子一臉認真地詢問他，「萬一將來咱們之間也有了衝突，你會不會也像麗妃娘娘那樣，明著對我好，暗地裏整我？」

「咱們是叔侄，應該鬧不出多大的衝突。」他回答道，「你只要防住你那些兄弟們，你這太子之位也就穩了，我為陛下的弟弟，就算是表現再好，他也不可能立我當太子，你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也是。那麼從今往後，還請小皇叔多多指教了。」

老實侄子沖他笑得一派真誠。

他也笑著拍了一下對方的肩膀，「好說。」

「我聽說，皇子們之間都會有屬於自己的勢力，文武百也會各自選擇他們想要追隨的陣營。」老實侄子面含期待地著他，「如果你要站隊的話，就選擇站在我這邊吧。」

「這個你得容我考慮考慮，母妃和我說過，朝中局勢錯綜複雜，不可輕易站隊。」

有些忙對他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可站隊這種事本來就不能太過草率，他還沒決定要把自己徹底劃這老實侄子的勢力範圍。

萬一這傢伙就是天生老實，學不會圓，哪天又讓人家給了，將來這太子之位要是換了人，自己這邊站隊又站得太明顯，保不準就會被殃及。

將來的日子還那麼長，等長大人後，他也想靠自己的本事建功立業，那時再考慮獨善其或是站隊也不遲。

「那你要考慮多長時間？咱們現在關係不是好的嗎？你也說了，咱們叔侄間是不會有利益衝突的，難道你擔心我以後會虧待你嗎？」

「這倒不是，另外我要糾正你，並非所有的大臣都會選擇陣營，有一種人會獨善其，還有一種人做牆頭草，見風使舵，今天覺得你有前途，就跟隨你，明天覺得其他人有前途，便又換個人跟隨，你想要有人一心一意地向著你，不是那麼容易的，這是個長遠的過程，你得有耐心。」

「所以你是想獨善其，誰也不搭理嗎？」老實侄子的面上浮現一失落，「還是你覺得我現在還不夠有前途？萬一哪天父皇真的不看重我了，換了個太子，你是不是要和我劃清界限，去站別人的隊？」

「我不想欺騙你。」他仔細考慮過後，回應道，「你這問題有些太嚴肅了，讓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你就把你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就好了，不管你怎麼說，我都不跟你生氣。」

「就算我現在選擇你的陣營，我一沒兵二沒權的，我能給你幫上什麼忙？我這個年紀，可不是考慮這種問題的時候，你最起碼多等幾年再來問我，我幫你的忙，和選擇站隊是兩碼事，我幫你，是因為不忍心看你委屈，反正舉手之勞，我又不吃虧，可站隊這種事是會影響到個人前途的，一旦選擇了錯的陣營，可就得吃大虧，你得理解我。」

「我明白了……那這樣吧，再過七八年，那時候咱們也年了，如果那時我還是太子，是不是說明我足夠有能耐了？」

「那倒是，如果你能一直當好這個太子，我會為你陣營的人，好好輔佐你。」

「那就這麼說定了，你就看著吧，我一定能坐穩我的太子之位，誰都搶不走，等我年時，皇叔你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

他見對方眉宇間信心滿滿，便也鼓勵道：「你這麼有志氣，將來定能功，我等著看你耍威風。」

「你放心吧，我耍威風的時候肯定帶上你，讓你跟著我一起威風……話說，我有些了，你不？娘給我做了糕點，我最吃的珍珠雲片糕，皇叔你也來嘗嘗吧，可好吃了。」

那時的他們，彼此都認為自己多了個值得相的朋友，雖然表面上以叔侄關係相稱，私底下卻更像是兄弟。

可惜這份純粹的友誼也不過才持續了三年而已，他那老實侄子在太後日復一日的教導下，最終還是與他疏離了。

再往後，他們了君臣關係，見面只談國事，不再談其他雜事。

一晃眼，都十六七年過去了，今日皇帝他過來，突然跟他提起多年前的事，總不能只是為了追憶兒時的快樂時吧？

思緒回籠，蕭雲昭手拿了一塊盤子裏的珍珠雲片糕，嘗了嘗。

還真是十分久違的味道。

要不是今天在書房裏又見到這盤點心，他都快忘記了，他曾經也喜歡吃這個。

「如何？跟年時的味道像不像？」

皇帝的聲音忽然傳耳中，「朕依稀記得，皇叔第一次在東宮裏嘗到這點心的時候，讚不絕口的，朕就專門人給你包了兩大盒帶走，後來每逢皇叔來東宮，娘都會做這道點心，咱們吃了兩三年都沒膩。」

「看來陛下的記也好。」蕭雲昭不不慢道，「原本是太後娘娘召微臣進宮，陛下派人中途攔住微臣，到書房來，不會只是為了吃這一口點心吧？」

皇帝原本也正回憶著年的事，忽然被蕭雲昭把話題扳回正事上，他沉默了片刻，而後道：「這兩天林家發生的事，皇叔應該知道吧？」

「這麼大的靜，當然知道。」

「朕捉拿林家的人，是為了秉公理，雖然他們是母后的親人，可他們知法犯法，朕不能姑息，否則沒法向那些被他們欺的苦主代，朕自認為這件事做得沒錯，可還是難免傷了母后的心。」

皇帝說話間，觀察著蕭雲昭的神，「母后以為，林家人出事是有人刻意做局，從宴會上的那齣戲開始，後來發生的事，彷彿有意無意都在牽引著朕，這幕後的人似乎是了解朕的脾。」

蕭雲昭抬眸迎視他，「陛下覺得一切都是微臣所為嗎？」

「朕可沒有這麼說。」皇帝輕描淡寫道，「從整件事的經過來看，皇叔的確是有幾分嫌疑的，畢竟你一直都在場，且你也的確有能耐做到這些，但如果這一切真是皇叔所為，那麼你揭發淑太妃與母后的用意是什麼？讓林家的人把母后給拖下水，倒像是恨極了母后似的，難不母后與皇叔之間有什麼朕不知道的深仇大恨嗎？」

「這倒是沒有。」蕭雲昭面不改道，「太後娘娘頂多就是看微臣不太順眼罷了，當然了，微臣也對太後娘娘曾經的行為有些鄙夷，至於名聲好不好，於我而言本就沒什麼影響。」

「朕也是這麼認為的，可母后卻不是這麼認為。」皇帝又問道，「那麼被朕發落的那些林家人當中，可有人得罪了皇叔？」

「以陛下對微臣的了解，您覺得，若是林家裏邊有微臣的仇人，微臣至於大費周章地讓您去修理他們嗎？」

蕭雲昭面無表道，「微臣喜歡私下理自己的事，因為私下理可以濫用酷刑，以寧王府的保能力，就算微臣對朝廷員濫用私刑，也未必會傳到陛下的耳朵里，把仇人給陛下來發落，實在比不上自己懲罰來得痛快。」

他說得毫不顧忌，彷彿料到了皇帝不會因此而生氣。

而皇帝也確實面無波瀾，只是平靜地附和了一句，「也是，下次朕去見母后的時候，會把這一點告知，這樣一來，或許就不會懷疑到你頭上了。」

蕭雲昭輕挑了一下眉梢，「陛下竟真的願意相信微臣所言？」

「你說的合合理，朕為何不能信。」皇帝說話間，又吃了一塊珍珠雲片糕，「母后因為林家的事了刺激，如今很難聽勸，就讓一個人冷靜冷靜，若是朕今天放你去見，只怕會認定是你所為，要用太后的份來你，懲罰你，你反抗就容易落人口舌了，所以朕不讓你們見面，也是為了杜絕不必要的爭執，對你對而言，都是好事。」

蕭雲昭聽聞此話，眉眼間浮現一意外，「原來陛下今日微臣過來，是如此替我們著想的。」

「你都救過朕好幾回了，朕明明知道事與你無關，自然不會讓你去承擔母后的怒火，雖然母后是生養朕的人，可朕不能為了盡孝就去滿足的無理要求，例如想要朕寬恕林家人，朕絕不寬恕，想要朕打你，朕也不想聽，朕為一國之君，理應有自己的思想與正確的判斷，即便是親娘，也不能對朕指手畫腳。」

「陛下還真是越來越有一國之君的風範和威儀了。」蕭雲昭毫不吝嗇地稱讚了一句，「能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這對東嶽國的百姓而言是一種福氣，如今的陛下比起先帝，可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頓了頓，他又道：「放眼整個蕭家，從我們這一輩到陛下這一輩，再也沒有誰比你更適合做一國之君了。」

皇帝聽聞此話，眉目微，「皇叔真是這麼想的嗎？」

「微臣早就這麼想了，從前不說，是因為陛下早就對微臣不再信任，所以微臣也不願與陛下有過多流，當然了，若陛下面臨危機，微臣還是會像上次在百山那樣，儘力營救，不僅是作為臣子的本分，也是為了社稷安穩而著想。」

蕭雲昭說話間，又從盤子裏拿了一塊糕點，「微臣原以為，陛下早就把年時的事忘得一乾二淨了，畢竟已經過去了十七八年。」

皇帝垂下了眼。

即使已經過去了很多年，那些記憶仍在，如今想起來，那時的他與蕭雲昭可真是無憂無慮。

如果不是父皇母后當初給他灌輸了太多偏執的想法，也許這些年他們也不會如此疏離。

在他們識之後的兩三年，他們的關係十分好，即便偶爾有吵鬧，彼此也都不太放在心上。

直到有一天，他聽見父皇與母后在談論著西陵國攝政王篡權奪位一事。

據說西陵國皇帝正值壯年就染重病，只能讓年僅十四歲的太子監國，因太子無法練且恰當地理政務，皇帝便指定了與自己關係最好的一位親王攝政。

結果不到一年，那位皇叔就弒君奪位了。

只因皇帝的病有所好轉，攝政王擔心自己的權勢被回收，這人已嘗過了權傾朝野的甜頭，自然不願放權，索一不做二不休，夜半宮，殺皇兄廢太子，頂著罵名做新君。

他大震驚，詢問母后：「皇叔怎麼能做皇帝？歷代新任皇帝不都是太子嗎？」

「那可未必。」母后和他解釋道，「那西陵國君沒有能耐，輕信了小人，這才會招來禍患，按照正統的皇家規矩是該由太子來繼位，可龍椅對於每一位皇子來說都極，總會有不守規矩的人謀逆犯上，故而你要記住，所有兄弟叔伯都是不能信的。」

「這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這世上最難測的就是人心，有些人表面上對你好，背地裏都盼著你出事，皇位就一個，你一出事，旁人就有機會了，所以你要提防著你那些兄弟叔伯，別管他們說得多好聽，一個字都不能信，母后就是靠著謹慎小心，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你可萬萬不能讓我白費心。」

「我一直謹記著母后的教誨，和兄弟們相時都心存戒備，只是那小皇叔……」

「我正要和你說這事呢，你與寧王是不是總湊在一起玩？他的母親宜太妃是個人，所以他小小年紀就鬼心眼多，我不喜歡那小子，你以後和他來往。」

「可皇叔幫過我，他還和我承諾，若我年之後，還有本事坐在太子的位置上，他就會進我們的陣營，輔佐我。」

他這麼一說，母后竟拉下了臉，「小小年紀就這麼會衡量得失，我就說他不簡單吧？這寧王比你都機靈，你還敢跟他來往？哪天被他了你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