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后,秦玄策從渭州傳信回來,只有短短四個字:“無恙,待歸”。
阿檀放下了心,覺得今年大抵是個好景,什麼都是好的。
又過了些日子,到了中秋,因著高宣帝病未愈,今年宮中的中秋宴也不辦了,魏王周到,遣人往各員家中,送了庭制的月團餅和各瓜果。
雖然傅晏不在長安,連武安侯府也收到了魏王的節禮,因武安侯府只有眷,來送禮的是一位老嬤嬤,其人飾富麗華貴,后面還跟著眾多宮人相從,顯然在宮中的地位不低。
除了糕餅瓜果等,那嬤嬤另外拿出一個赤金匣子,呈奉給阿檀,客客氣氣地道:“奴婢乃是杜娘娘邊伺奉的宮人,聽聞前些日子,云都公主對傅娘子有些冒犯之,娘娘十分過意不去,著奴婢給傅娘子送一件小玩意,聊表心意。”
上位者賜,不敢辭,阿檀恭敬地收下了。
待那撥人走了后,阿檀打開匣子一看,卻著實吃了一驚。
匣子中是一對珍珠,皆有鴿卵大小,澤鮮紅,明艷如火,氣象萬千,縱是在白日里也灼灼生輝,耀人眼花。
這是稀罕件,阿檀沒有見過,后來還是元嬤嬤出來看了一下,琢磨著這像是傳說中的夜明珠,遂拿到暗看了一下,果然,越到暗,珠越盛,寶氣四溢,明如火燭,令人驚嘆。
阿檀覺得很有些不妥,了崔明堂過來,說了此事。
崔明堂看了那對夜明珠,也是驚異,沉思了一下,對阿檀道:“這是魏王向姑父的示好之意,無妨,如今太子漸漸好起來了,魏王自然要加倍謹慎,這東西你先收著,待姑父回來,他自會斟酌置。”
阿檀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崔明堂既這麼說,也就暫且放到一邊去了。
這一天的夜里,雨下得很大,秋天的雨和夏天的雨大抵又不相同,冰冷而生,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上,嘈嘈切切的,不停不休,窗紗都潑得了,浸了秋的涼意。
丫鬟在屋子里點了琥珀松香,這個味道清冽而干燥,帶著一點辛辣的調子,煙徑逶迤在云錦簾帳間,驅散了秋夜的,似乎又溫暖了起來。
卻讓阿檀想起了他上的氣息,仿佛類似,有些心煩意起來,直到夜深了還睡不著。
正睡意朦朧中的,突然聽到外頭有人在說話,聲音有點急促。
阿檀立即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道:“怎麼了?”
元嬤嬤的聲音道:“娘子,有貴客來訪,您是否要見?”
何人夤夜上門?
阿檀了眼睛,問了一句:“是什麼人?”
“太子妃殿下。”元嬤嬤的聲音得低低的。
恰在此時,天上炸開了一個響雷,轟轟隆隆。
阿檀遽然一驚,嚇得睡意全無:“快扶我起來。”
荼白和雪青急急帶著一干丫鬟,掌了燈,攏起簾子,為阿檀更穿鞋,頭發稍微挽了個盤髻,也來不及仔細妝扮,匆匆迎了出去。
玄甲軍士兵守衛在庭院中,風雨如注,他們立在廊前階下,如同一柄柄筆直的長.槍,鋒刃銳利人。
太子妃就在門外。
站在屋檐下,披著一襲蓑,影幾乎淹沒在夜里。
夜已經很深了,雨越下越發,秋風裹著寒意,從四方八方席卷而來,宮人手中的琉璃風燈搖搖晃晃,火明滅不定,照著太子妃的臉,濺著雨水,慘白如雪。
阿檀見過太子妃兩次,無論何時,太子妃的姿態都是雍容優雅的,溫隨和,卻又帶著高高在上的尊貴,一舉一,堪稱完,無可指摘。
但此時,渾淋淋的,帶著幾個宮人,在這風雨飄搖的夜晚,立在屋檐的影下,如同一抹幽魂,仿佛風吹來,就會離散而去。
阿檀慌忙上前:“不知太子妃殿下前來,有失遠迎,請殿下到前廳說話。”
太子妃深深一拜,的聲音沙啞,在風雨中聽過去有些瘆人:“母后有要事相托,求傅娘子即刻隨我進宮。”
這番形,委實過于詭異,阿檀哪敢貿然應承,不著痕跡地退了一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可否待我明日再覲見?”
秦玄策留下的兩員部將李亦江和陳長英此時聞訊都趕了過來,他們沉默不語,只是站到了阿檀的后,將手按在了劍柄上。
太子妃突然跪下了。后的宮人悉數低頭俯。
阿檀驚駭莫名,急急手攙扶:“殿下這是何意,快快請起,折煞我了。”
“太子薨了。”太子妃抬起來臉來,用凄厲的聲音說道。
阿檀的手頓住了,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一時間,腦子有些轉不過來。
第88章
太子妃的語氣哀婉, 卻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剛烈,“求傅娘子隨我即刻進宮,你若不允,我就在此長跪不起。”
阿檀茫然不知所措。
李亦江和陳長英對視了一眼, 齊齊變。
太子薨, 這等大事,居然沒有毫消息傳出來, 此事定然另有詭譎之, 這種形下,蕭皇后有何要事相托?若沾染上了, 必定是天大的麻煩。
阿檀下意識地回手, 后退了兩步:“不, 我一介弱質子,手無縛之力, 不知皇后娘娘有何吩咐,還是找別人去吧,我、我不行。”
太子妃朝著阿檀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往昔娘子寒微之時,我待娘子如何, 娘子忘乎?今日我落難,娘子若坐視,即令我死不瞑目,娘子何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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