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周圍那麼安靜，靜得可以聽見蠟燭燃燒時，燭淚流淌下來的聲音，所以，的問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他很輕地笑了一下，仰起臉，吐出了一口氣，低聲道：“嗯，我后悔了。”

他回眸，看了阿檀一眼，燭搖曳，落在他的眼中，那一眼，有一種溫存得近乎悲傷的錯覺，而這種覺，其實并不應該出現在他的上，他鐵鏗鏘，堅如鐵石，卻在這個夜晚，變得陌生起來。

“我去求什麼圣旨呢，是因為我太過懦弱了，如果一開始就想好了，我要娶你，從涼州一回來我們就親，你就不會那麼多苦，我自以為對你好，可說到底，是因為那時我覺得你配不上我，才需要那些虛名為你撐住份，其實，那算什麼呢，我喜歡阿檀，我要娶阿檀，就這麼簡單的一個事，我為什麼不能早點做到？”

他用平淡的語氣慢慢地說著，最后出一個自嘲的笑容，“我是個沒用的男人罷了，今日這般境地，都是我自討的，說什麼后悔不后悔的，也太遲了。”

阿檀忡怔了半晌，鼻尖發酸，使勁地吸了一下，慢慢地低下頭去：“倒也不必如此，我說過了，我不怨你、也不恨你，只是看到你，有時候會想起從前的事，覺得心里有點難，你能想開了最好，待此間事了，你就走吧，日后彼此不見，各自過安生日子去。”

秦玄策又把頭轉過去，不看阿檀、也不作聲，干脆當作沒聽見。

阿檀咬了咬：“就這麼說好了，你……”

卻在這時，外面有人敲了敲門，元嬤嬤的聲音，聽過去有些急促：“娘子，您睡下了嗎？”

第86章

阿檀看了看秦玄策, 收拾起神，掩飾地按了按發鬢，對外頭回道：“不曾睡，怎麼了？”

“阿檀, 是我, 想和你說幾句話，能容我進去嗎？”男人的聲音清澈而溫和, 卻是崔明堂。

阿檀吃驚起來, 崔明堂是個執禮君子，孤半夜來訪, 還要進子閨房, 想來定有蹊蹺之。

有些著急, 瞪了秦玄策好幾眼，怎奈那個男人秉持沉默如山的狀態, 繼續當作什麼也沒聽見，直直地杵在那里。

阿檀拿他沒辦法，這個節骨眼了，總不好和他推搡吵鬧, 那更是要驚旁人了，將燈燭移了出去，放下花罩間煙水碧霞羅紗簾，遮住臥房里間的形，然后匆匆過去開了門。

崔明堂踏了進來，他披著一件煙墨的大氅，半新不舊, 看過去灰撲撲的, 還圍著兜帽, 蓋住了整個頭臉，仿佛是在遮掩著自己的形。

阿檀心頭一跳：“大表兄，出了什麼了事了？”

崔明堂對元嬤嬤做了個手勢，元嬤嬤馬上把門口守夜的仆婦帶下去了，崔明堂謹慎地看了看左右，掩上了房門。

“出了什麼事了？”阿檀心跳得厲害，“難道，是父親……”

崔明堂馬上答道：“不，姑父好好的，并沒有消息傳來，你不要擔憂。”

阿檀松了一口氣。

“但也與姑父有關，阿檀，你不要著急，也不要害怕，聽我說。”崔明堂將兜帽子下，一臉慎重之。

阿檀越發不安，捂住口：“好，你說，我聽著呢。”

“我在大理寺卿鄭大人手下做事，鄭大人對我頗為賞識，今天散值的時候，他特意把我過去說話，聽說宮里傳出來的風聲，太子殿下不太好，估計拖不過今夏……”

阿檀對這朝堂之事不太懂，聽得呆呆的。

崔明堂急促地道：“皇上已經有了春秋，龍欠安，擔憂國本搖，有意立魏王為下一任儲君，魏王者，杜貴妃所出，杜家與傅家有仇，若來日魏王極，傅家必為新君所惡，危殆矣。鄭大人勸我千萬不要再與傅家往來，更不可娶傅家為妻，我聽到這消息，就趕過來和你知會一聲，你心里要有數，如今姑父不在家，你萬事務必小心謹慎。”

阿檀臉發白，眉頭深深地蹙了起來：“我一個流之輩，不涉朝堂，無論什麼事，大致不會牽連到我，我卻擔心父親，這等形，對他老人家是否不利？前方戰事吃，后方若不穩固，豈不糟糕？”

崔明堂搖了搖頭：“姑父神武無雙，乃不世出的名將，此戰應無恙，只是長安局勢不明，反倒是你我放心不下。”

他來回踱了兩步，似乎不太愿，用一種勉強的語氣道：“姑父臨走前代過我，他了……嗯，那人守在府里，護你周全。”他說得很含糊，“那人”是誰，不愿直言，只是道，“那人最近稱病不上朝，大約宮中的形，他都沒放在心上，這樣怕要誤事，你明天空要和他說說，他把神打點起來，別天想著不著邊際的事，什麼是輕重緩急，一定要分辯清楚了。”

他說到此，好像聽見有人哼氣的聲音，很輕，仿佛只是錯覺，屏風后面，恍惚有道影閃了一下，高大而拔，充滿了威，燭驟然黯淡了一下。

崔明堂目一沉，他用手抵住拳頭，使勁咳了兩聲，突然又換了個話頭：“阿檀，我打算等姑父回來，就向你家求親，你意下如何呢？”

“啊？”阿檀沒想到他驟然提起此時，不知該如何回他，只能垂下眼簾，不太敢看他，結結地道，“我早和大表兄說過，我不太合宜的，何況，那位鄭大人也囑咐過你，你別娶傅家，方才提起的，怎麼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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