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歲的時候,高宣帝偶風寒,大病不起,李敬安痛哭流涕,日日茹素祈福,更效古人割救親之舉,自剜手臂以做藥引,熬藥湯呈與高宣帝。高宣帝思及往日父子分,為之落淚。
及至年初,因秦玄策平定突厥,高宣帝狂喜,大赦天下,惠及各州府,對朝中諸臣工亦有恩賜,杜太尉趁機上奏,為李敬安求赦免,高宣帝順水推舟,遂復了魏王爵位。
魏王似乎已經洗心革面,對朝野上下諸般人士皆謙懷執禮,此時見秦玄策態度疏離,他也不以為意,反而越發溫恭。
太子咳得厲害,引發鳴,已經被太醫扶下去了,既如此,魏王代行太子之職,拱手示意:“大將軍請隨我來,父皇已在宮中等候多時了。”
秦玄策頷首,復又上馬,率左右部將與魏王及諸臣工一同城。
在秦玄策的后跟著一輛馬車,高頂寬,朱壁銀漆,飾卷草海馬葡萄紋,琉璃車窗,以緙浮錦為門簾,四角挑著紫晶流蘇,行進間,似有琳瑯撞之音,在這金戈鐵馬的眾軍之中顯得分外突兀。
拉車的是四匹通雪白的高大戰馬,玄甲軍衛兵持著長戟鐵盾隨行其后,護衛周全。
魏王心中留意,不聲地回頭看了一眼。
恰見風起,簾,出車中人的半張臉。
如櫻桃,胭脂不如艷,下頜玲瓏圓潤,宛如白蓮的花瓣,一綹青垂落,拂在凝脂般的上,幽綺麗。
只有半張臉而已,驚鴻一瞥,人心魄。
魏王心里“咯噔”了一下,目沉了下來。
……
及至朝,群臣山呼萬歲,為高宣帝賀,高宣帝龍喜悅,大行封賞,賜千斛金、萬戶邑、珠玉瓷無數。
秦玄策在金鑾殿中下跪,固辭不:“昔日,臣曾狂言,愿為陛下征伐突厥,踏平漠北王庭,為我大周北擴疆土,今幸不辱命,不至愧對陛下,臣得償夙愿,不敢再領賞賜。”
殿上眾臣聽不懂這其中的含義,高宣帝卻是明白的。
這是應了當日秦玄策所求,“若能得勝,不敢言功勞,求以此苦勞,換陛下一封圣旨,為臣賜婚蘇氏。”
可惜了,如此良才,卻不能做天家的駙馬。
高宣帝作為一個父親,心中不無憾,但他作為一個君主,卻不能不踐諾,立即慨然道:“當日以為汝狂妄,今日始信汝果真有狂妄之能,君無戲言,汝所求之,尚在皇后,汝若有所需,可自行領取。”
說著、說著,又笑:“呔,至今思來,猶覺豎子可恨,當日責罰過輕,今加重罰你十觥酒,若不醉,不許歸。”
當下設宴紫臺,百齊賀,載歌載舞,鼓樂天,觥籌錯,君臣盡歡。
晉國公府正門大開,門上的朱漆是剛剛刷過的,上面飾的紫銅釘重新鏨了金,門前兩頭石獅,銜龍珠,踏海浪,做猙獰威武狀,門上更有黑底赤金匾牌,熠熠生輝。
一切都是簇新的,是前兩天宮里的匠人奉命過來做的工,曰“陛下有令,大將軍歸家,不可過陋。”
大管家率著眾奴仆捧著拂塵、水甌、巾帕、香爐等,侍立兩側,垂手以待,秦方賜在前頭,姜氏抱著三歲的兒子秦潤,一干人等都著急地著皇宮的方向。
秦玄策征戰漠北,離家四載,今日方歸,眾人皆翹首以盼。
秦夫人為尊長,按禮節,不應出迎,但按捺不住,雖然在廳等著,卻邊的大丫鬟半夏時不時出來問一聲:“如何,二爺到了嗎?”
秦方賜不知道已經回答了多次了:“還沒呢,快了、快了,方才宮里傳話過來,差不多宴散了,莫約再過一會兒就到。”
就在說話間,那邊傳來了馬蹄的聲音,漸漸由遠及近,由輕及重。
秦方賜不由神一振,踮腳舉目眺:“來了、來了,二哥回來了。”
但見玄甲軍衛兵鐵甲鐵馬、佩金刀、持長戈,疾馳而來,到了晉國公府門前,干脆利落地勒馬,默不作聲地守在下方,如是,長長的兩列排開,一直到街的盡頭。
閑人皆回避,一派森嚴肅然。
頃,便見秦玄策騎著嘲風過來,黑馬黑甲,氣勢威嚴,一如往昔,一輛朱壁銀漆琉璃窗的馬車跟在他后面,停在了晉國公府門前。
秦玄策下了馬,長青早已經迎了上去,恭敬地接過了他手里的韁繩。
秦方賜熱淚盈眶,聲音激,還帶著一點哽噎:“二哥,你可算回來了,實在我們牽腸掛肚啊。”
姜氏一臉殷勤之,抱著兒子秦潤地湊上去:“潤兒,這是你二伯,來,快二伯。”
秦潤年不知事,在大門口等了老半天,早就不耐煩了,敷衍地了一聲:“二伯。”
眾奴仆一起圍了上來,齊齊躬:“恭迎二爺回府。”
秦玄策環顧左右,略一頷首,返到馬車邊,敲了敲車門:“到家了,下來。”
秦方賜和姜氏心中詫異,對視了一眼。
車簾挑開,一個小腦袋探了出來,就像一只絨絨的小鳥,好奇地張了一下。
那是一個漂亮得像小仙一般的孩子,小臉蛋紅撲撲的像桃,大大的眼睛眨了一下,睫忽閃忽閃的。
秦玄策一手,就把從車上提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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