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指浸沒水中，隨烏舟漫行間劃出波紋來。

船蒿止住了那葉未系的舟。

謝青綰昏昏沉沉地回過神來，看到顧宴容將兩只木舟綁在一起，步履極穩地朝靠近。

木舟微晃。

謝青綰支起，仰起臉來等著他緩步而至，像是翹首期盼著被早日接走的小孤，細聲細氣的：“殿下。”

顧宴容很自然地凈撥水的手，又給人披上自己的外袍。

他所能給的自由已經瀕臨界限。

謝青綰乖順地被他環擁懷，暖融的溫度驅散湖上冷風與寒氣。

顧宴容沒有多問任何一句，只是明確又意味不甚分明地告訴：“該回去了，綰綰。”

謝青綰沒來由地聯想起書房里他深而危險的眼神，想起他很低的、似乎著甚麼的呢喃：“總要給我一點甜頭罷，綰綰。”

彼時聽得心。

舟近岸，才穩住形，蕓杏忽然來回稟道：“王妃娘娘，康樂長公主托人捎了口信來，等著您回話呢。”

謝青綰被這位攝政王一語不發地牽著，還未醞釀好如何開口，便被這突如其來的一樁事打斷了。

只好道：“傳罷。”

便有婢小跑著來問了禮，跪在跟前將頭埋得很低：“見過殿下，見過王妃娘娘。”

是極恭敬的模樣：“奴婢是康樂長公主殿下遣來與娘娘捎口信的，我們殿下每年四月都會到佛廟祈福，同行的也盡是眷，更有皇宮軍護送，想問王妃娘娘，今年可愿同去。”

叩了個頭：“因著時間有些趕，后日便要啟程出發，這才急匆匆遣了奴婢過來，問過王妃娘娘的意思，奴婢也好回去向長公主殿下差。”

聽一口氣講明許多，謝青綰并未當即應下，先道：“且起來回話。”

婢這才敢起。

佛廟祈福，往往一去便要數日，同行的又盡皆是眷，想必這位攝政王權柄再大也不能跟來。

倘若是今晨來問，一時心如麻，為躲這位攝政王，興許當真便要應承下來。

而今厘清了繁緒，已沒有了躲逃的必要。

打心底里，也不想獨自離府。

只是康樂率真簡單，是格外喜歡與之相的玩伴，謝青綰不愿拒絕得太過輕率，象征多問一句道：“是去哪座佛廟？”

顧宴容目一瞬沉下去。

婢尚一無所覺地答：“回王妃娘娘，我們殿下常去的是寒林寺。”

第35章 私印

◎綰綰想看麼◎

南楚崇尚禮佛之傳統自古有之, 及至開順年間，恪文帝愍民惠禮，對佛家至為崇奉，更使這一風氣鼎盛空前。

康樂平素常去的不是被奉為皇家寺院的佑寧國寺, 反倒是深山里那座空幽寂靜的古剎。

寒林寺, 也是祖母常去的地方。

謝青綰有些意外：“寒林寺僻靜清苦, 緣何不去更近一些的佑寧國寺？”

“這……”婢一臉為難地埋下頭，“主子的心思奴婢也不清楚。”

湖畔時有風起。

謝青綰攏了攏那件明顯不合的沉黑外袍, 遲鈍沒有留意到側攝政王漸浮上來的一氣魄。

嗓音溫，的睫羽微微一斂, 不笑也似含笑一般：“這一去怕是要十多日才回罷？”

手掌忽然不輕不重地過纖腰。

在寬大黑袍的遮掩下與不設防的間隙中, 如藤蔓一般絞纏上來, 沿著曼曼線條輕車路地往上。

天昭昭。

大庭廣眾。

昨夜而熱的記憶紛至沓來。

謝青綰面上竭力不聲, 隔著外袍近乎慌地捉住那只手。

幸而周遭侍奉的無不埋頭屏息, 在這位積威深重的殺神面前大氣不敢出，更全然沒注意到料掩蓋下不為人知的侵進與拮抗。

那婢聽出話中考量, 還在著急稟告道：“回王妃娘娘，我們殿下往往不足六七日便要打道回府, 必是用不了那麼多時日的。”

埋頭又等了許久, 才聽見這位主子嗓音更輕三分：“你且回去稟了你家殿下, 寒林寺路遠難行，我抱病多年只怕不得這樣的勞頓，委實沒辦法同一道了……”

話音不知緣何頓了頓，再便只聞那把小嗓子刻意低, 很有幾分慪惱地兇念道：“殿下。”

四下俱是一驚。

央湖畔的使下人皆是新來府上, 只聽過趙大管事教如何伺候王妃, 殿下同王妃如何恩。

可真見了這位王妃對攝政王蹬鼻子上臉的模樣, 登時駭得跪下去。

又恐于他最不喜吵鬧，是撐著連句求饒都沒有。

窒息間，忽聞有沉而悅耳的男聲很輕地哼笑，低到仿佛只是風里卷攜過來的一瞬錯覺一樣。

謝青綰話中帶了一點漣漣的呼吸：“山中寒涼霜重，我這里有兩件細絨新織出來的薄毯，正合時節，教蕓杏領你去取。”

沉一瞬，補充道：“上回康樂問起那件寢，似乎很是心怡，可巧近兩日樾湖又送了兩匹料子來，你一并捎回去，也算我答謝的意罷。”

眾人散去。

謝青綰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后，被捉回去補上了晨間未來得及服用的那碗湯藥。

“殿下。”

在書房沉木椅中坐如小小的一團，因著這只木椅太過笨重，輕易不好走，只能困坐其中，朝他招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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