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才知道自己有多恨姬殷,其實從第一次見到這個小師兄的轉世時,恨意已經在心底野草般滋長。
憑什麼的小師兄一生如此短暫,連活過的痕跡都被抹除干凈,憑什麼他能擁有寬和慈的養父母,擁有順心如意的人生,憑什麼他能代替小師兄活著?
不知不覺,地上的半截斷劍已握在手中,頃刻之間,劍尖已抵在了姬殷的心口。
“把我的小師兄還給我!”的聲音嘶啞而蒼涼,像是從長滿荒草、堆滿瓦礫的廢墟里出來的一般。
姬殷聽不懂的話,但心底卻涌起一悲傷。
冷嫣握著斷劍,鋒利的劍刃潛的手掌,鮮順著劍尖淌下來,一點也不覺得疼。
殺意像奔騰的洪水,不斷地沖刷著最后一線理智筑起的堤壩,隨著堤壩一點點潰散,劍尖一點點深。
姬殷從未在任何人眼中見到過如此刻骨銘心的恨意,也從未見過那樣深重的悲涼,他不知道為何如此,也不知道那把斷春對有何意義,但他知道此刻想殺他。
劍尖刺破皮,心口傳來痛楚,再過片刻,劍尖就會刺他的心臟,他竟覺到一釋然。
他沒有躲,也沒有反抗,將手負在背后,緩緩閉上眼睛:“姬某的命是宗主所救,理當還給宗主,只求宗主留沈師妹一條命。”
劍尖眼看著就要刺破心臟,卻在最后一刻停了下來,撤了回去。
冷嫣無力地垂下手,卻仍舊握著那半截斷劍,染紅了蒼白的手指,滴滴答答地落到地上。
抬起左手,向墻壁一指,墻壁如脂膏般逐漸融化,出幽深昏暗的通道。
“走。”冷冷地向姬殷道,僅僅說出這個字,就已耗盡了所有的心力——必須竭盡全力才能抑住怒濤般的殺意。
姬殷看著的手,微微蹙眉:“你傷了……”
冷嫣不等他說完,厲聲道:“別我殺你。”
沈留夷一骨碌從榻上爬起來,挽住姬殷的胳膊:“小師兄,我們趕走吧。”
姬殷的確想用自己一條命還清的救命之恩,但想到自己死后,師妹一個人留在這里無依無靠,終究不是個辦法。
他只能深深地看了冷嫣一眼:“宗主保重。”
冷嫣漠然道:“從此你我再無瓜葛。”
姬殷了,終究沒再說什麼,與沈留夷向那黑黢黢的通道中走去。
通道長得看不見盡頭,兩人只能索著前進。
沈留夷四肢發,幻境里的一幕幕在眼前揮之不去,走了一段路,便沒了力氣,只能由姬殷攙扶著走。
到后來,連這樣也支撐不住,只能由姬殷背著走。
沈留夷伏在姬殷并不算太寬闊卻堅實可靠的后背上,心中說不出的安定和滿足,又心疼他了傷還負重而行,又盼著這段路永遠走不到盡頭。
“小師兄,剛才我真的好怕,就怕真的會殺了你。”沈留夷道。
姬殷木然道:“是我不好,連累了你,又沒照顧好你,讓你了那麼多苦。”
沈留夷搖搖頭,聲音里滿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再多的苦留夷也不怕。”
姬殷沉默不語。
沈留夷等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問:“小師兄,你說故意放了我們,會不會是什麼計謀?”
姬殷依舊不吭聲。
沈留夷見他不再替那妖人辯解,心下稍安,也不再說話,只悄悄將臉在他肩上。
不知走了多久,地勢逐漸升高,前方出現一片小小的亮。
“那是月!”沈留夷驚喜道。
姬殷加快了腳步,不過還是走了將近小半個時辰才來到出口。
他們走出通道一看,外頭是連綿起伏的沙海,在月下閃著微。
沈留夷忽然想起自己聽信“石紅藥”的鬼話,以為逃出生天卻誤幻境的慘痛教訓,躊躇道:“小師兄,我們真的逃出去了麼?這個世界會不會是假的?”
姬殷驀地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一路上心不在焉,滿腦子都是那子沒頭沒腦的話和流的手,腦海中有什麼念頭呼之出,故此全然忘了師妹。
在幻境中了那麼大的苦,他卻連幾句安的話都沒有,一時又疚又自責。
“不會的。”他道。
他心里明白,他們已經毫無瓜葛,也沒有必要用幻境懲罰他,或向他證明什麼,下次兵戎相見,不會再手下留了。
他沉默著把師妹放到地上,讓靠在他上。
沈留夷嗅到他心口的腥氣,抬手一,發現他的襟已經被洇了一片。
的眼淚立刻涌了出來:“小師兄,你怎麼傷得這樣重?”
不等姬殷說什麼,遠響起清泠泠的笑聲:“真是好一對相依為命的苦鴛鴦。”
姬殷抬起頭,只見那昳麗的年從遠向他們慢慢走來。
他走到兩人面前站定,抱著臂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們,眼中滿是不加掩飾的譏誚之。
姬殷握住腰間劍柄,蹙眉道:“閣下還有什麼賜教?”
若木瞥了一眼沈留夷,沈留夷對上祂冷漠又不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往師兄后了。
若木一哂:“看來沈仙子在幻境里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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