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嫣歇息了一會兒,又練了半個時辰,已經能練地引氣,兩人便趴在船舷的闌干上往下看。
飛舟時而行在云海上,時而降到云下。
在云下飛行時,他們能看見大地被涇渭分明地分割一塊塊——煞霧籠罩的地方沙塵飛揚,寸草不生,未被煞霧侵蝕的地方則是草木蔥蘢,清氣縈繞,即便現在是隆冬時節。
煞霧侵蝕的地方就像大地上的一塊塊丑陋的疥瘡,被周圍的青山綠水襯托得越發目驚心。
面對這樣的景象,連馮真真這樣不識愁滋味的千金大小姐,也免不了悒郁:“蘇小妹,你是第一次在天上俯瞰這清微界吧?”
冷嫣點點頭:“他們帶我們來的時候走的是水路。”
馮真真指著那一塊塊瘡痍似的土地:“那些是被煞霧侵蝕的地方。”
又指那些草木蓊郁、靈氣充溢的地方:“那些都是大門派的地界。”
解釋道:“大一些的宗派都有凈化土地,驅趕煞霧的手段,或是法,或是陣法,占據的又都是名山大川,暫且還能獨善其。
“不過每回鬧冥妖,煞霧都會越來越重,冥妖被打退回幽冥之下,它們留下的煞霧卻不會消失。我記得我小時候第一次乘飛舟,煞霧侵蝕的地方還沒有這麼多,這麼大。”
嘆了口氣:“如今各大宗門每年都要花大量人力和力除煞,像我們重玄這樣的門派還能應付得過來,有些小門派無法承擔代價,只好不斷遷徙,或者干脆依附于大宗門。”
馮真真不知道的是,包括重玄在的九大宗門樂見其,煞霧已了各大宗門用來壯大宗門勢力的手段。
冷嫣自不會告訴真相,但終有一日會發現真相,發現自己尊敬景仰的長輩恩師,心中有的不是道義,而是無窮無盡的權衡和算計。
到時候如何自?姬殷又如何自?
重玄上下數千弟子,有多個馮真真,多個姬殷?
不會去想,也不能去想。
飛舟漸漸下沉,下方是一團靈氣氤氳的白霧,即便隔著霧氣也能覺到那片山水的鐘靈毓秀。
馮真真扯了扯冷嫣的袖子:“你看,下面就是重玄九山了。我們重玄外門有八座山峰,門有九座山峰,門九峰剛好構一幅太乙九宮圖。”
說話間,飛舟忽然一個俯沖,穿過云霧,明秀空濛的山水在斜中閃著微。
馮真真指著一座座山峰道:“小師兄和我師從夏侯掌門,隨師尊一起住在艮峰天留宮;沈師姐是瓊華元君座下弟子,住在坤峰玄委宮。”
飛舟每掠過一地,便向冷嫣介紹一番。
冷嫣死后在重玄游百年,對這里的每一座山峰,每一道溪流都了如指掌。那八座山峰便是上古護宗大陣的八神柱所在,原本每座山峰都有一個宮主,神柱的“鑰匙”便嵌宮主的神魂里,人在柱在,人亡柱亡。
要破壞護宗大陣,先要將各大宮主一一殺死,或剝奪仙格。
五百年前那場冥妖,重玄到重創,當時的八大宮主大多隨郗掌門死在陣中,宗門元氣大傷,數百年青黃不接,直到謝爻這一代長,方才略有起。如今有兩位宮主仍舊空缺,由弟子代行宮主之職,神柱的“鑰匙”便封存在陣底。
冷嫣要解決的便只有六人:凌、許、章三個長老、掌門夏侯儼、謝汋,以及不久前初登化神境,取得坤峰玄委宮宮主的瓊華元君郗子蘭。
飛舟掠過太一臺,云開霧散,正中的高峰出崢嶸面貌,重玄外門十六峰大多草木繁茂,蒼翠如碧,只有中峰招搖宮白石嶙峋,自半山腰以上寸草不生。環繞山腰的云臺上建著瓊樓玉宇,曲橋連廊,宛如一條玉帶,山巔卻濃霧彌漫,只約看得見皚皚白雪。
那便是重玄的中心,護宗大陣的陣眼,也是謝爻閉關的地。
馮真真面對利劍般劈開蒼穹的山峰,不由得肅然起敬,甚至不敢用手指點,只是滿懷崇敬與景仰道:“中間那座最高的山峰,便是我們神君的居。”
冷嫣抬起眼,向那座突兀的孤峰。
清涵崖,玄冰窟,就是在那里,謝爻奪去的生命,剝奪的軀殼,將的神魂千刀萬剮,當作蘊養他人魂魄的養料。
平靜地凝視著巍峨而緘默的山峰,一如山峰般緘默。
我回來了,在心中道。
第33章
回到重玄,姬殷囑咐馮真真安頓同來的凡人,先把虛弱的沈留夷送回玄委宮,順道向瓊華仙子郗子蘭請了安,便和馮真真一起回天留宮拜見師父。
夏侯儼正在煮茶,馮真真一進屋便著鼻子道:“師尊又藏了什麼好茶,趁著徒兒不在吃獨食呢!”
姬殷道:“又和師尊這樣沒大沒小。”
夏侯儼一向疼這小徒弟,視之如親,擺擺手笑道:“無妨。”
又對馮真真道:“為師算準了你們這時候該回來了,特地把茶煮上,好心倒被你當驢肝肺。”
一邊說一邊執起茶壺,馮真真連忙搶過來:“師尊你老人家歇歇,這種事就讓徒兒來吧。”
說著麻利地斟好茶,三人坐下,馮真真仰起脖子猛灌一口,茶碗便空了。
用袖子抹抹:“還好喝,這是什麼茶?”
夏侯儼笑道:“這是你章師伯園子里那棵六千年的古樹,今年統共就收了幾斤茶,能不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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